他那双眼睛分明冷冷清清,可一对上,却又让许鹿心里一跳。
她别开头,打了个哈欠:“好困啊,东西给我,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真困了?”陈念沂好整以暇望着她。
许鹿点头如捣蒜。
“行,那我就长话短——”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许鹿?”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空寂的院子里响起。
许鹿回过头去,一脸惊诧:“顾昀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昀是许意书好友的儿子,许鹿小时候经常跟在他身后,干什么事都要粘着他,像块甩不掉的口香糖。
直到他几年前,去了法国。
“今早刚落地。”
顾昀穿过院子里那颗残叶落尽的银杏,推开院门,走到许鹿面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学校有个活动耽搁了。”许鹿开口,下意识瞥了眼陈念沂。
顾昀察觉到她的动作,问:“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许鹿拽着顾昀的胳膊,亲昵地介绍说。
陈念沂和顾昀微微点头致意,但整个人的气压却忽然低了下来。
“你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许鹿嘴上善解人意,但眼神却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陈念沂的眼神,定在许鹿挽着顾昀的那只手上,陡然冷了下来。
然后,他没再多说什么,手一抬,将“鱼饵”扔过去,便转身离开了。
许鹿瞥了眼那个冷漠的背影,放开顾昀的胳膊,捏着手机的指节,不觉加重了力道。
两秒后,她将视线收回,问:“顾昀哥,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身后,摩托车轰鸣声骤然响起,在深夜寂静中,撕出一条口子。
许鹿微微偏头,用余光瞥了眼那个消失的人影,便听到面前的人唤她,“许鹿?许鹿?”
回过神来,许鹿笑道:“到年后啊?那我岂不是有好多顿大餐可以吃了。”
顾昀声嗓柔和道:“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都奉陪。”
推门进屋。
钟曼一听说是陈念沂送许鹿回来的,又见护短的许意书也在,便没有刨根究底。
接过父亲递来的热牛奶,许鹿喝了口,问钟曼:“妈,陈念沂他们家,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钟曼正在和人沟通店里的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还不是你陈叔,连锁店生意好好的,不知足,又跑去投资。”她语气半是遗憾,半是咬牙,“结果遇到网络诈骗,鬼迷心窍,还把连锁店抵押出去,借了高利贷。”
“最后虽然报了警,但钱是一分都没拿回来”
“那陈念沂是在帮陈叔还债?”许鹿解释说,“我是听他同学说,他最近找了好几份兼职。”
钟曼却摇头。
“念沂那孩子啊,是个硬骨头,父母离婚后,他就再没要过他爸一分钱,现在你陈叔那边一出事,陆姨不忍心,把攒下来的钱,都给他补窟窿了。”
“念沂肯定想着未雨绸缪了。不然,他那些奖学金,还有乐队演出的钱,足够他过得很好了。”
钟曼这话,说得跟徐蔚森一模一样。
分明只是客观的分析,却在许鹿心里扎了一刀。
洗完澡后,许鹿给孙嘉芋发了条信息,解释今晚的乌龙,很快便收到她带着八卦气息的追问。
[听徐蔚森说,陈念沂辞了酒吧的兼职哎]
[所以,他这是一怒为红颜?]
[不是因为我。]
许鹿只回复了一条,便把手机藏进枕头底下。
话虽如此,但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莽撞行为,究竟有没有在他离职这件事上推波助澜。
许鹿又捞出手机,点开陈念沂的号,将指尖放在通话键上。
半晌后,又退出。
她一把扯过被子,将脑袋蒙起来。
人在眼前的时候,想躲。
离开了,又想念。
许鹿你简直有病。
可病入膏肓了,还无药可治。
那就只能,破罐破摔了。
电话响起时,陈念沂刚吹完头发。他瞄了眼来电显示,并未急着接起来。
慢腾腾地将吹风机折叠起来,放好,这才拿着电话,踱步去了窗边。
第十声,十一声,十二声
嘟声每多响一次,许鹿那颗心,就下沉一点。
大概是刚才的“逐客令”,让他生气了。
她当然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但她不敢听,只能找借口将人赶走。
许鹿茫然地盯着还在固执呼叫的手机,叹了口气,抬手,将电话挂断了。
铃声在陈念沂接起的前一秒,骤然停止。
他望着手机,愣怔了片刻。直到,门外响起陆珧英叫他的声音。
陈念沂将手机放在书桌上。
走到门口,忽然顿了下,又返回来将手机揣上,这才出了房门。
半个小时候后,卧室门被推开。
陈念沂将一直握在掌心,却始终安安静静的,再没有任何来电的手机,放回桌上。
他将窗户开了条缝,夜风吹进来,凉凉的。
盯着那弯皎洁月亮,陈念沂脑子里浮现一双干净的眸子。
一声微不可察,带着叹息的低语,从胸腔深处滚出。
“所以,这么快就没耐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