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然后——”
陈念沂忽然挑眉,勾了下唇角,“听到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
那会儿,他原本停在分岔路,两个方向都可以通往化工厂。正犹豫着,便听到隐约有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起初,他自然是不敢相信的,于情于理都不合。
但还是凭着某种直觉去了,没想到竟真的是她。
许鹿僵在原地,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她就不该多嘴问这么一句。
进了房间。
陈念沂又找出一个药箱,招呼许鹿:“过来。”
“不用麻烦了。”许鹿立在门口,人还是僵的,扯了扯嘴角,摆手道。
“如果你想伤口发炎的话,随你。”陈念沂抬头瞥她一眼,嘴上不饶人,但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了碘伏和棉签。
许鹿想了想,没再拒绝,走过去道:“我自己来吧。”
“那个——”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后,许鹿嗫嚅着开口,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刚才的“乌龙”,“其实,我叫的并不是你的名字。”
“?”陈念沂好整以暇望着她。
“我叫的——”许鹿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盯着陈念沂,面不改色道,“是警察来了。”
陈念沂语调上演地噢了声,挑眉看她,“那你记得下次喊清楚些,否则别人听不清,也起不到什么威慑作用。”
“”
许鹿受伤的是右手,她左手拿着棉签给伤口消毒,动作有些不顺手,但又碍于陈念沂盯紧不移的目光,囫囵擦了下,便草草收尾。
陈念沂叹息一声,重新抽了只棉签,蘸了碘伏,拉过她的手,直接上手,道:“你哪怕敷衍我,也别敷衍自己。”
许鹿心里微颤,没再挣扎。
这时,有人推门而进,看到屋内的情况,饶有兴致地低呼道:“这位姑娘是?”
“你好,”许鹿搬出早想好的对策,平静应对道,“我是陈念沂的妹妹。”
“妹妹?”队友小洛和陈念沂关系还不错,但从没听说他有个妹妹。
“对啊,痛!”伤口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下,许鹿嘶了口冷气,转头愤愤地望着陈念沂。
“抱歉,”陈念沂耸肩,瞥她一眼,道,“下次哥轻点。”
“哥”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被他咬得格外重。
借了充电宝给手机插上。
许鹿一开机,屏幕就不断弹出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皆是林谦的。
她心急如焚回拨过去,同时将通话界面调为后台模式,打开地图定位,迅速查起了去车站的路线。
“嘟”声只响了两下,那头就接了起来。
许鹿正拿着手机去门外听,便瞧见陈念沂换好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
霎时间,那种强烈的疏冷感,又回来了。
照旧是身黑衣黑裤,狭长眼皮微微垂着,眼眶泛红,嘴唇抿得很紧,他抬手揉了揉鼻梁骨,整个人似乎很疲惫。
但一抬眸,那眼神里浑然天成的冷意,仍旧难以剔除。
正打量着,他的视线就朝许鹿望了过来,即将四目相对的瞬间,空间被身材高大的张队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张队正领着自己的妹妹进来。
女孩大概二十出头,模样很甜,打扮时髦,说是陈念沂的铁粉,红着脸要了签名,又问能不能合照。
“你把刚才偷拍的照片删了,我就答应你。”陈念沂嘴角挂着客气的笑,眼神却始终盯着门口打电话的某个背影。
“你啥时候偷拍人家了?”张队轻拍妹妹的后脑勺,尴尬地斥责道,“说好了守规矩才带你来的,赶紧删了删了。”
妹妹嘟囔着,瞥了眼门口那个只露了个后脑勺的女人,心不甘情不愿摁下删除键。
得知许鹿脱险后,林谦终于松了口气,这通电话如果再晚几分钟,他大概就直接报警了。
“我已经跟刘组长汇报过了,视频今晚就得发出去。”
电话彼端的声音,对于眼下情况的分析,沉稳又老练,不是白日里那个说要请她吃火锅的同事林谦,而是冷峻严肃的新闻记者林谦。
“好。”许鹿察觉到事态紧急,深知不能再拖后腿,便对林谦说,“林哥你先赶回去吧,我遇到了熟人,可以自己想办法回。”
“也行,那你就直接回家休息,不用来社里了。”不等许鹿反应,林谦就急急挂断了电话。
许鹿抬头看了眼外面沉沉的天幕。
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落幕了。
但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更为严峻的形势。
稿子发出去,究竟会引发惊天巨浪,还是被人为干涉,谁也说不准。
暂时可以歇口气了。
但最后一趟回榕城的班车,还有半个小时便要收车了。她刚在地图上查过,这个训练基地偏远,没有公共交通,打车也很不方便。
正盘算着如何开口求助,许鹿一回过头,就看见陈念沂被女孩拉着拍照的场景。
他还算是有耐心,但一张冷峻的脸,就特别地公事公办,让人恨不得替他提着嘴角。
女孩倒是毫不介意,笑着反驳自己的哥哥。
“谁要去酒吧鬼混啊,要不是妈让我给你送东西,我这会儿都在睡美容觉了”
那种被偏爱的任性和肆意,不知让许鹿想起了什么,她垂下眸子,沉默地倚靠在门边。
陈念沂将女孩打发走后,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两瓶水,想了想,又将其中一瓶放回去,然后打开保温柜,拿了瓶热的出来,拧开,走到门口,递给许鹿。
“谢谢。”许鹿接过水,发现盖子是拧开的,微微一愣,接着仰起头,猛灌了起来。
瓶身将她的表情隐匿,但视线一偏,却恰好落在旁边墙上挂着的那张玻璃镜上。
干干净净的镜面上,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被照得无处遁形。
“有洗手间吗?”许鹿拧上瓶盖,问陈念沂,“我想收拾下自己”。
陈念沂的视线,这才随着许鹿的动作,停留在她身上。
她整个人被包裹在冲锋衣里,身形太瘦,显得衣服就过于宽松。
脸像个花猫,一身的泥,但那双眼睛却依旧亮晶晶的,像蓄满了春水。
“跟我过来。”陈念沂别开视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