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偏高的热水,哗哗从头顶浇下。身体上的疲惫被逐渐冲刷,但心理上却萦绕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情绪。
洗完澡出来,林谦那头的新闻已经发了出去。
两人又聊了会儿,林谦开玩笑说已经做好了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如果东阳的后台那么硬,”许鹿也跟着没谱起来,“那到时候我帮你拎铺盖卷儿,然后求大神也给我指条明路。”
两人侃完后,退出对话框,一个暗蓝色的头像就撞入许鹿眼里。
她犹豫了几秒才点开。
原来画面里不只有一片天幕,下方还有个黑影般的小人,正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浩瀚宇宙,手里还拿着梯子,像是要攀登天幕。
只身一人的背影,似乎有些孤单。
许鹿没点进他的朋友圈,她将手机扔到一边,缩进了被窝里。
然而,她不知道,在深夜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被林谦以最快速度发出去的新闻,正在引发舆论的山呼海啸。
翌日清晨,许鹿是被连续不断的信息声给吵醒的。
她伸手捞出枕边的手机,才早上七点。
微眯着酸涩的眼睛,扫了眼,瞌睡顷刻消散。
她靠在床头,架上黑框眼镜,凝神翻看着工作群里的上百条信息。
东阳那条新闻的发酵速度,远超她的预期,已经登上相关新闻热度榜榜首了。小组的领导同事,正在群里热火朝天讨论着。
许鹿快速浏览着历史内容,却看见一条不太友好的信息蹦了出来。
那信息,大意是对林谦的吹捧,说他敢于深入虎穴,执行力也超强,能跟他分到一组的人,可真是走运。
许鹿瞄了眼那人的头像。
正是那位一直对她存有敌意的同期实习生,余静。
胸口陡然憋了一口气。
但她清楚这就是职场,若做不到对这些绵里藏针的较量置若罔闻,就只有主动选择“闭目塞听”。
就在她准备退出时,却看见林谦出乎意料的回复。
“如果不是许鹿冒险将人引开,咱俩大概率会被扣押,那这些素材估计都付诸东流了。”
所有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许鹿心里一暖,回了个加油的表情。
退出群聊后,许鹿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深蓝色星空头像上。
点进去,黎晏的名片还孤零零躺在对话框里,加上对方后,她在备注里敲了一句话,便退了出来。
很快便通过了。
许鹿锁了门,一边迈着步子下楼,一边将事先想好的说辞发过去。
黎晏:[衣服可以还我,相机就别了]
许鹿还没回复过去,跟着又来一条:[不然就是看不起你黎晏姐]
许鹿想了想,没再扭捏:[那我中午取了衣服,给你闪动过来]
黎晏:[嗯呐]
到了楼下,她忽然顿住脚步。
往楼道两侧看了眼,几天没注意,这老房子怎么跟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她一路噔噔蹬小跑上去,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她租的那个老破小教职工楼吗?!
昨晚回家,天色已暗,她又满腹心事,丝毫没注意到这显而易见的变化,此刻看清楚了,竟有些瞠目结舌。
墙上泛黄的小广告被撕得干干净净,斑驳起皮的墙面被重刷过,墙角被人遗留下的苍蝇拍灭鼠器也清理一空,楼道护栏的干枯盆栽,也被替换成了新鲜的薄荷。
许鹿一时摸不清状况。
她趴在楼梯上,往楼下瞄了眼,同样被改造得焕然一新。
所以,是大学城统一的市政改造?
许鹿边琢磨着,边踩着慢慢悠悠的步子下了楼,只暗叹自己运气不错,便没再多想。
到了社里,路过林谦工位时,许鹿将一杯美式放在他桌上。
“怎么?贿赂同事?”林谦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眉眼弯弯的许鹿,平时那张臭脸不觉也挂上了笑意。
“像林哥这么正直的人,我要是敢贿赂,那不是自寻死路?”许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道,“就是单纯想要感谢你。”
“谢我什么?”林谦自嘲,“把你一个人丢出去面对危险?”
“谢谢你,看到了我的努力。”许鹿将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说着,表情特别认真。
林谦一愣,笑着摆了摆手。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许鹿知道,就在此刻,他们已然成为了朋友。
整个上午,许鹿都跟在林谦身后,跟踪新闻的后续进展。
窗外虽风和日丽,但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忽然乌云腾起,暴雨袭来呢?
午饭后,许鹿去干洗店拿衣服。
东西到手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黎晏的衣服还好,但陈念沂的那件大衣已经被洗坏了,染了色,袖口开了缝。
许鹿不觉吸了口冷气。
她将衣服受损的地方摊在店主面前,让人意外的是,对方竟比她还着急,顿时红了眼。
“衣服是店员洗的,昨天离职前,因为报复我们,故意洗坏了不少衣服。”店主道。
许鹿一看对方是个鬓角花白的老年人,背后忙碌的女人又怀有身孕,终究没忍心。
但如果要重新买一件,估计她好几个月的工资也买不起。
许鹿点开陈念沂的微信,正犹豫着要怎么交代,对方竟打了个语音过来。
像忽然接到个定时炸弹,许鹿下意识将电话掐断。
两秒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就这样把人给得罪了,那衣服的事还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