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沂将许鹿重新揽进怀里,下巴轻靠在她脑袋上,一手捻起她几缕头发,在指尖缠绕着,一手将电视机音量调大。
两人都没开口,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许鹿的瞌睡彻底被赶跑了,屏幕里的光影落在她瞳孔中,却越来越混沌。
如同一个漩涡,将她卷了进去。
没多久,茶几上的炸弹,再次有了动静。
“接吧。”许鹿弯腰,拿起手机,递到陈念沂面前。
陈念沂盯着她看了几秒,接过来,摁下了免提键。
长达十秒的静默。
赵琦越的声音终于在安静的客厅响起,颤颤巍巍,像是在试探,“念沂,你要相信我,新闻的事不是真的。”
“那晚庆功宴,我心情不好,赵总他他顺路送我回家”
“我喝多了,我当时脑子跟浆糊似的,什么也不知道”
陈念沂静默无言地听着,他以为这通电话是打来算账的。
却没想,是解释。
如果对方知道,她解释的对象,便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不知会作何感想。
“赵琦越,”陈念沂终于开口,他不想跟这个永远捂住耳朵的女人,浪费口舌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电话那头,忽然静了下来。
半晌后,赵琦越又恳求道:“那你能帮帮我吗?”
陈念沂也没一口回绝,他好奇,她到底还有什么招。
赵琦越便抓住这几秒的空隙,语气急切地道明心底的如意算盘。
“不会太麻烦的,只需要你发一个声明,就说说那晚,赵总是应你所托,才顺路送我回家。而你对我也是百分百信任的”
陈念沂沉沉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想的,不是如何用正当方式补救,而是弄虚作假。
他开始怀疑,当初是如何和她成为朋友的。
心头不免有些悲凉。
沉默片刻后,陈念沂忽然伸手,将旁边看戏的人一把拽过来。
猝不及防撞在他胸口,许鹿被磕到下巴,痛得闷哼一声。那声音,通过电流,清晰地传到了赵琦越耳朵里。
陈念沂循声望向许鹿,见她正皱着眉,捂着下巴。
他伸手,替她揉了几下,许鹿拍开他的手,便见他眼中带话,那意思是“待会儿跟她解释。”
电话那头的赵琦越,人被冻住了,脑子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半天转不过来。
接着,陈念沂用一句,“你这个办法,恐怕我女朋友不会同意。”,将她彻底打入了深渊。
五雷轰顶。
电话彼端,彻底静了下来。赵琦越挂断了。
“你真不打算帮忙啊?”十年的朋友,许鹿没想到陈念沂会这么果断决绝。
“你想让我帮忙?”
这件事背后的因由,他也不打算告诉许鹿,免得她同情心泛滥,又有什么心理包袱。
许鹿迟疑了几秒,摇头。
“犯了错,是要承担责任,公众人物更应该以身作则。而且——”
想起从前的事,她眼底带了些冷意,一语双关道,“陈念沂,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陈念沂微怔,握住她的手。
“只是,这样她的歌手生涯岂不是就彻底完蛋了?”许鹿继续道。
“不会,”陈念沂别过视线,没什么表情地道,“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大概会有人替她扭转局势。”
他拿起手机,给黎晏发了条信息过去。
既然炒作假cp的事,他警告过赵琦越无数次,她都恍若未闻,那这回,就用一条声明,一次性解决问题吧。
“只不过——”
陈念沂发完信息,将手机一扔,又道,“想要再回到现在的位置,怕是没可能了。但如果她真的热爱这份事业,继续当个歌手,唱歌,发歌,应该不成问题。”
许鹿沉默地点头。
那就当是,上天替她做了决定吧。
翌日。许鹿刚踏进办公室,就被出差回来的陆见深叫了进去。
“看看这个。”陆见深将一份文件递给她,揉着鼻梁,神色严肃道,“余静那边,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许鹿不安地接过来。
那是最近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崇远事件的资料,也就是余静跟进的那桩新闻。
而陆见深给她的,则是一份原始调查报告。
许鹿快速浏览一排排文字,在看到当事人家庭信息那一栏时,视线陡然顿住了。
生怕自己眼花,她又定睛看了看,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
被男同学推下楼的小女孩,名叫徐熙。
而她母亲叫秦媛,父亲叫徐志平。
脑袋被棍子闷了似的,嗡嗡作响。
许鹿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些天不断听到旁人扼腕叹息的事,竟然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时之间,愕然又无措。
陆见深又开了口:“当地的派出所已经结了案,说那个女学生是自己不慎跌下去的,因为原本替她作证的那位班主任,中途改了口。”
“余静按照最新的调查结果,结了稿。但我收到了几十封邮件,内容一模一样,都是对警方调查结果的质疑。”
“至于余静,因为那对父母不能接受她发出去的稿子,死活不让她再跟进了”
其实,那件事按照警方的调查结果通报完,就算是完结了。
但陆见深心有疑惑,更不想丢下弱势群体不管,这才让许鹿过去,一方面继续跟进,另一方面,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
许鹿的手心冒起了冷汗。
她抖着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秦媛的对话框看了眼。最后条信息,仍然停留在过年时,她发出去的那句问候上。
至今没收到回复。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知道你对这类事件有所抵触——”
陆见深见许鹿脸色惨白,既希望她能够借机面对心底的创伤,但也给她足够的空间,“你可以考虑下再回复”
“我去。”许鹿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