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许鹿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一边随手翻看着资料,一边心不在焉道。
“恐怖片?”
“好。”
“伦理片?”
“行。”
“文艺片?”
“可以”
“那动作片呢?”
“也行。”
旁边的人却忽然没了声音。
许鹿回过神来,见他将投影都关了,有点迷茫:“怎么了?不看了吗?”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陈念沂问得很直接。
许鹿一愣,摇头道:“没有。”
陈念沂目光如炬:“真的?”
“嗯。”许鹿别开视线,将手头的资料合上,放在膝盖上码整齐。
“早点休息吧。”陈念沂语气清冷,眸光很淡,起身准备离开,“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是有些生气的。
气许鹿明明有心事,却死活不肯跟他吐露。那种不信任的感觉很不好受,如薄凉刀尖滚过心上。
虽不要命,却更折磨人。
许鹿见人抬了脚,心里一着急,伸手去够他衣袖,险些一个趔趄着扑在了沙发扶手上。
还好关键时候,被人提着手臂,拽住了。
许鹿跪在沙发上,顺势勾住他的手指。
“抱歉,我的确是被工作的事情困扰了。”
她仰头,望着陈念沂,神情有点儿委屈,“但我想跟你多呆会儿。”
许鹿整个人神色倦怠极了,气压低得不行,眸子里夹杂着清冷的无辜。
只一眼,陈念沂就妥协了。
不仅妥协了,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也让他心里跟着发涩。
陈念沂重新回到沙发上,抽回那根被她握住的小指,宽大的手掌整个裹住她冰凉的手,耐心平和地开口。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许鹿慢慢松弛了下来,她垂了眸子,盯着资料上那一排排蚂蚁大的字,嗓音轻飘飘的。
“崇远那个被推下楼的小孩儿,她父母就是我之前那个着火的邻居。”
陈念沂愕然愣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玩游戏吗?”陈念沂忽然提议道。
许鹿家没有任何可供消遣的工具,陈念沂便打开自己手机里的某个音乐软件。
那是一个听音识谱的游戏。
规则是,其中一人随手在琴键上敲出一段旋律,另一个人将旋律里的每个音,对应着写出来,写错的人,要接受相应惩罚。
陈念沂的惩罚,是一罐可乐。这对于极其自律且不喜甜食的他而言,已然是很大的惩罚。
而许鹿,输一次,就要被亲一次。
“这不公平!”许鹿抗议。
“我不介意和你拥有同样的惩罚。”陈念沂坏笑。
许鹿咬牙,只能妥协,但又不甘,“可这游戏对你而言,就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
“你可以给我规定时间。”
“两秒?”许鹿使坏,“不管旋律多长,你必须在两秒内写出来。”
陈念沂盯着她,压根没被吓到,还一副走着瞧的样子:“成交。”
太久没接触,许鹿的听力有所下降,陈念沂故意凑出很难的旋律,许鹿连着输了三次,每次都只错了一个音。
第一局,许鹿输了。
陈念沂逮住她,在额头上重重亲了下。
第二局,许鹿依旧输了。
被人捏着下巴,堵住了唇。
第三局,许鹿输得没脾气。
她放弃抵抗,于是某人的吻明目张胆地,从耳下游移到颈侧,险些酿成事故现场,让游戏无法继续。
被烙上一个个败者的印记后,许鹿气鼓鼓,开始怀疑陈念沂玩这个游戏的初衷,也不手软了,直接在键盘上从左敲到右。
陈念沂起初还在认真听,到后来,索性放下手机,自觉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眼神还略带挑衅意味地盯着许鹿。
那意思是,输,也要输得起。
接着,许鹿一而再,再而三故技重施,那罐可乐很快见了底。
“现在开心了。”陈念沂砰一声,将可乐罐砸在茶几上,咬牙切齿道。
许鹿盯着惨遭滑铁卢的知名音乐人,笑得肚子抽筋。
“开心。”
夜已深。
许鹿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疲惫得像灌了铅的气球,脑子却异常清醒。
她睁开眼,直愣愣望着天花板,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当年的那件事上。
所有的细节,所有人的面孔,所有的愤怒,绝望,哀伤,都一一都呈现在她眼前。
这么多年,一切还是清晰如昨,忘不掉。
胃里忽然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许鹿立刻掀开被子,光着脚,推门冲进了卫生间,门被她拍的噼啪作响,又在她身后弹了两下。
她蹲在马桶旁,接踵而来的,是一阵翻天覆地呕吐。
吐得她脑袋发晕,心脏加速跳动,浑身也颤抖了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掏空。
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
许鹿靠在墙边,蜷起腿,目光涣散地盯着虚空处喘息了会儿,缓过神来后,爬起来刷牙漱口,收拾好残局。
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看来,还是不行。
这一夜,因为担心许鹿,陈念沂终究没下楼,在客房住了下来。
但他这些年,早已养成了熬夜的习惯,时常凌晨两三点还在挑灯创作,并非晚上灵感多,而是睡觉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听到许鹿推开房门,朝厨房那边走过去的动静时,他看了眼时间。
差一刻,凌晨两点。
钢笔在桌上轻点了几下后,他盖上笔帽,起身,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