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自己来”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记者?”薛霖盯着那张记者证,脸色冷了下来,“来找我的?”
许鹿冷静了下,语气平稳地开口道:“薛老师,你听我说,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跟您了解下情况。”
“了解情况?”薛霖嗤笑了下,嗓音尖刻道,“了解情况,需要假扮成助教?”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薛霖忽然去翻她的包,“我刚刚的电话,你是不是偷听到了?是不是录了音?”
许鹿推开她,解释说:“我没录音,也不是故意要假扮成助教。”
“我以前,的确在这里当过志愿者。而且,我只是想找机会跟你平和地谈一谈。你现在太紧张了,你可以放松一点。”
薛霖不信,扒着许鹿的衣服,非要找到什么似的。
推搡间,两人来到了楼梯口。
“薛老师,请你先冷静下,你儿子还在教室等你。”许鹿提醒道。
薛霖忽然住了手。
但下一刻,她手一放,许鹿便猛然失去了重心。
二十级台阶,她从上滚到下。
一阵天旋地转后,“嘭”一声,许鹿脑袋磕在了地上。
浑身疼痛,如骨头断裂。
她晕晕乎乎地摸了下后脑勺,似乎是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然后,她就看见了掌心的一片鲜红。她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许鹿发现自己躺在机构的医务室里。
眼前是陈念沂冷峻又焦急的脸。
“感觉怎么样?”见许鹿醒了,他紧绷的一张脸终于缓和了些。
“我没事。”许鹿撑着坐了起来,“可能是有点晕血。”
“头还痛吗?”
许鹿摇头:“没什么感觉。”
“医生说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陈念沂递给她一杯水和一些药,“所以,这药还是得吃了。”
许鹿接过东西,吞下,喝了口水又问,“你怎么没回去啊?”
“陪陈老下棋,顺便等你。”陈念沂检查着许鹿后脑勺上的纱布,声音很轻,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这时,有人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是陈校长。
“许记者好些了吗?”陈老背着手,见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一会儿没见就躺病床上了,着实有些心疼。
“陈老放心,我一点事儿也没有。”许鹿打起精神来,笑笑,“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陈校长摆了摆手,道:“我跟薛霖说明了情况,她也托我向你转达歉意,她说她当时心里一急,就失了手。”
“杀人犯也有很多是过失杀人,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因此被免责。”
陈念沂冷冷道,“还好伤得不重,如果出了大事,她也打算随口道个歉,就了事?”
他显然是对陈老这云淡风轻,似乎在包庇罪人的行为感到不满。
许鹿心里一紧,扯了扯陈念沂的袖口。
陈念沂瞥她一眼,反手将她握住,继续不为所动地道:“也是,会随便改口供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要不是他偶然听到治疗师提醒许鹿,说薛霖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他也不会特意留下来。
没想到,还真一语成谶,出了事。
许鹿歉疚地看向陈校长,后者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子,一副“没事儿,让他发泄下”的表情。
好在这个时候,陈念沂的电话恰逢其时地响起。他接起来,踱步到窗边去了。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抱歉啊,陈老,他就是担心我,才一时口无遮拦。”许鹿道。
陈老摆摆手,“他这臭脾气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他喝了口保温杯的水,又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
许鹿不好意思地笑笑,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有三四年了吧。”陈老微眯起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说来也好笑,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又怎么成为朋友的吗?”
许鹿眸子亮了起来。
“我记得那时,我在江边钓鱼,鱼饵都被一群恶作剧的小孩给藏起来了,我呢,干了一辈子教育事业,竟然对付不了几个小屁孩。”
“当时,旁边有个年轻人,也不知道跟那群小孩说了啥,那群小混球竟然乖乖地,把鱼饵给我还了回来。”
“我一看,这不就是刚才一直呆呆站在岸边的那个小伙子吗?”
“我见他一个人盯着湖面,心事重重的样子,生怕他做傻事,就邀请他去我家吃饭,结果你猜怎么着?”
许鹿聚精会神,等着谜底揭晓。
“我外孙女正好大二,放了暑假,回来看我,一见到他就尖叫了起来。”
陈老拍着大腿,“然后我才知道,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音乐人,而且还是那个一直给我们学校做慈善的那位。”
“哎呀,我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没认出来。”
“您的外孙女不是跟我差不多大?”那怎么会三四年前,才上大二?
“是啊,不过她上学上得晚。”陈老云淡风轻道,“因为啊,她小时候也有点轻微的自闭症。”
许鹿哑然。
她忽然明白,为何陈老早上夸赞她时,会用到“年轻有为”这几个字了。
哪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闻记者,但对于孤独症孩子而言,“普通”却已经算是最大的奢侈了。
许鹿又转头,望向窗边正在接电话的背影。
所以,那会儿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湖边,是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