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暖气开着。
许鹿却冷得牙齿微微打颤。
心是空的,不知从何处来的冷意,便大张旗鼓趁虚而入。
她难受得抱紧了胳膊,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茫然无措地蜷缩在沙发里,直到电话响起。
薛霖重新报了案。
许鹿赶到派出所时,秦媛夫妇已经先她一步抵达,薛霖也已录完口供。她对着夫妻俩,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志平红着眼,半天后,才压制住翻滚的情绪,说了句,“谢谢你,薛老师。”
秦媛则在一旁捂着嘴,哭得浑身发抖,不能自已。
原本,鉴于薛霖三番两次更改口供,警方对她的说辞持怀疑态度,但她竟然拿出了一段让所有人悚然的视频。
视频有些晃,但仍然能清晰窥见当晚的情形。
徐熙站在走廊尽头,正踮脚往下张望。走廊灯光下,那个叫李旭的男孩,双手拍在她背后,往外一推。
明显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刺耳的惊呼声顿时响起,是薛霖的声音。与此同时,她加快了救人的步伐,镜头便晃得更剧烈。
直到徐熙坠楼。
伴随着一声尖叫,屏幕忽然一片漆黑。
许鹿关掉视频,痛苦地捂住了脸,心中悲愤,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夺人性命的恶魔。
而徐熙最后那一声本能的求救,更让她心底,猛烈翻滚起什么来。
这个视频,薛霖起初作证时并未拿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后路。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被威胁恐吓,她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昧着良心改了口。
一切尘埃落地。
许鹿和秦媛夫妇在派出所门口告别。
秦媛将一个黑色纸袋塞给许鹿,她看了眼,里面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厚厚的一叠东西。
是十万块钱。
许鹿有些惊讶。
但她还未开口,便听秦媛道:“妹妹不用担心我们,事情有了转机,熙熙的后续治疗费便不用担心了。况且这两天,拆迁款也下来了一部分。”
许鹿闻言,也不推辞,将东西接了过来。
“苦日子总算熬过去了。”
徐志平感叹着,又哈哈笑了两声,调侃道,“你说这人倒霉的时候,桩桩件件净是倒霉事,现在转运了,是不是该好运连连了?”
“说什么呢你。”秦媛拍了下丈夫的手,也笑了,但眼睛却慢慢湿润了。
她别开视线,擦拭了下眼角,又转头看着许鹿,郑重地道:“妹妹,千言万语道不尽感谢。我只盼,你有机会一定要再来崇远,以游客的身份。”
她看着许鹿,心中竟滋生出浓重的不舍。
榕城大概是回不去了,可眼前的姑娘,她却并不想,只将对方当作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一定会的。”许鹿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秦媛。
上车前,薛霖又追了上来。
“许记者。”薛霖脸上,多了抹坦坦荡荡的笑,“我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许鹿微微摇头,淡笑道:“以后来榕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依据警方的最新通报,许鹿写完了稿子,并第一时间发回了社里。
关上电脑,她踱步到窗边,将窗帘哗一声拉开。不知何时,明晃晃的太阳离了岗,天色晦暗了下来,又开始飘雪。
许鹿盯着像棉絮一样掉落的雪出神。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了许多,可她心里仍觉不安。就好像还有什么藏在暗处,窥探着,先放她一马,趁她不备时,最后再出手。
孙嘉芋的电话,便是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进来的。
“明早回吧。”听到孙嘉芋夸张的问候,许鹿将手机拿远了些,淡淡地回复道。
她将窗帘合上,转身,靠在窗边。
身后是渐大的雪,眼前是墙上滴答的挂钟,“这会儿最后一趟车估计都要离站了。”
“没车?你们家陈少爷呢?”孙嘉芋显然还不知道实情,“没跟你一块儿?”
“他提前走了,”许鹿垂下眸子,“有要紧事。”
“哦~不过我觉得陈念沂是真的变了”
孙嘉芋似乎在吃东西,一声清脆的卡崩声后,她长吁短叹道,“我感觉他现在恨不得把你揣在兜里,二十四小时带着走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他高傲的陈大少也有纡尊降贵的一天。”
许鹿不置可否,只道:“芋头,我这边有个领导的电话进来,先不跟你说了。”
“那等你回来再聊。”孙嘉芋丝毫没察觉到许鹿的异样,得瑟道,“我得好好敲诈陈念沂一笔。”
这通电话并未让许鹿心情好转,相反,一再听到那个名字,她心里又发堵了。
许鹿扔下手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还好,住了两天,依旧干净整洁。
这都得归功于陈念沂那个洁癖的性子,她前脚弄乱,他后脚就跟着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