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人扶到床脚的沙发上,道:“我下去给你买药。”她没胃病,因此家里从来不会备着这类药。
“不用。”陈念沂抓住她的手腕,“我行李袋里有。”
许鹿在陈念沂的行李袋里,不但找到了药,还找到了一大堆零食。
全是甜食。
她将药和水递给陈念沂,零食搁在小方几上,道:“大半夜回崇远,就为了给我送这些东西吗?”
陈念沂吞了药,也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费解。
那是他在会所楼下等人时,随手买的。许鹿喜欢甜食,据说甜食也会让人心情变好。
“这不是怕你把我扫地出门吗?”
陈念沂抓着她的手,晃了下,“总得有些准备,你不要我,总不能不要这些吃的。”
许鹿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逻辑?而且,她什么时候又变成吃货了?
低头,却见那人拽着她,跟个小孩似的,将脸贴在她手臂上,微微阖着眼,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
她扯了张纸,替他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温声道:“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厨房里。
许鹿打开燃气灶,往锅里加水,陈念沂揣着胳膊,靠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然后,他慢慢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许鹿。
“所以,这么晚赶回来,是为了我?”他阖上眼睛,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她发间的香气令他微微失神。
“不是。”许鹿盖上锅盖,随口道。
灶台冒着热气,暖黄灯光,在厨房墙上投射出两个纠缠的影子。
陈念沂瞄了眼侧墙上浑然一体的影子,心头阵阵悸动,也不计较她的嘴硬,反倒低声笑了下。
“对不起。”他偏头吻了下她的黑发,再次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静默了几秒后,许鹿转过身来,低声道:“我也要跟你道歉。”
“嗯?”
“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相信顾昀哥,不相信你。我其实找的是顾叔叔,从头到尾都没联系过顾昀哥,他是听到顾叔叔提起了,才打过来问了两句。”
“所以,你问我,帮我的人你认识吗,我也没骗你,你的确不认识顾叔叔”
陈念沂愣了下,笑着捏了捏她下巴,说:“你这算不算是偷换概念?”
许鹿拂开他捣乱的手。
“我瞒着你这件事,是因为怕你生气,我知道你好像很介意顾家。”
“我现在”许鹿叹了口气,“真的不太会说话,我想好好跟你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接电话,我心里有点儿慌,所以没想那么多,就就回来了”
许鹿埋着头,声音越来越低,下一刻,就被人紧紧箍入了怀里。
陈念沂那颗心,软成了一池波光粼粼的水,被春日阳光照拂着,又暖又柔。
他将人狠狠揉进怀里,深深吐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不接你电话。”
“给我戴上。”陈念沂摸出口袋里那条红绳,递给许鹿。
绳子重新套上他手腕。
心头终于不再空落落了。他盯着那东西自嘲地笑了下,还真是,被套牢了。
“以后你的事,都别瞒着我好吗?”陈念沂扣住许鹿的手,十指交握。
他知道,他们缺失了彼此人生整整五年的时间,要重新建立信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但总要试着,一点点往前。
许鹿迟疑了下,点头。
陈念沂满意地笑了,下一秒,却伸手,将灶台的火关掉。
“你干嘛?”许鹿诧异道,“你不是饿了么?”
陈念沂俯身,轻轻吻了下许鹿。
然后慢慢加深力道,一边用力吻着,一边伸手去解她的睡衣扣子,含糊地“嗯”了声,嗓音微哑道:“是饿了。”
翌日早上,许鹿发出的那篇稿子,有了反馈的声音。
原本,没太多人关注的女学生坠楼事件,因为涉及到了大众敏感的“欺凌”话题,瞬间被推上了新闻热度榜。
它就像一个闸门的开关,蓄积已久的洪水,终于倾泻而出,山呼海啸,奔涌向四面八分,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公众的舆论,不断为这件事升温。
有骂李旭的,有同情徐熙,甚至自发想要给她捐款的。
但子不教父之过,最猛烈的炮火,都集中在崇远中学校长李越身上。更有网友,要求对李家在崇远的势力,进行彻查。
一个籍籍无名的校长以这种方式被人熟知,可笑,也可悲。
许鹿刚从陆见深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余静提着设备,从外面回来。
她脸上挂着浅笑,正在和身边的人讨论什么,见到许鹿后,竟附和着周围人的赞许,破天荒对许鹿说了句,“任务完成得不错。”
但她眸子里稍纵即逝的那抹笑意,却让许鹿脊背发凉。那是种并不友善的,甚至带着轻蔑与不屑的,冷笑。
许鹿的眼皮猛地一跳,直觉告诉她,余静不会善罢甘休。
在一个把她当成假想敌的同事眼里,她并非是被领导派去救火的援助者,而是趁火打劫,抢了别人风头的职场小人。
午休时,莫凝凑过来,问道:“许鹿姐,你是怎么说服那个薛霖的?”
许鹿笑笑,“可能就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吧。”
“同理心,懂吗?”林笑在旁边搭腔。
“这么说,记者不光是要采访和记录,还得去揣摩当事人的心理?”莫凝敲了下自己的小脑袋瓜,问道。
“当然了,我们又不是问话打字的机器。我们做新闻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让公众了解真相,如果能够起到正向的帮助,当然更好。
“不过要把握尺度,舆论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千万别有任何引导,或者误导舆论的观点。”
“你这话跟林谦哥说的一模一样。”莫凝说完,忽然噤了声,做了个把嘴粘上的动作。
但已经来不及了,被林笑抓到了把柄,“一杯咖啡?”
此前,莫凝成日里林谦哥长林谦哥短,林笑被搞烦了,便和她打了赌,但凡在她面前提一次“林谦”这个名字,就请一次咖啡。
“知道了。”
莫凝没好气地握住林笑的那根手指头,继续请教道,“那如果记者只是客观记录,但因为当事人说了谎,而导致舆论被误导,那怎么办?”
“所以要懂得分辨信息的真假,如果分辨不了,就交给警察,千万别擅自做主,把没有经过核实的东西发出去,毕竟咱们又不是办案的。”
林笑点好咖啡,将手机还给莫凝。
莫凝所有所思地点头,又问许鹿:“小鹿姐,你要喝点什么?”
“谢谢阿凝。那就和笑笑一样吧。”许鹿头也不抬,回复着陈念沂的信息。
[你晚上真要在录音室里呆通宵啊?]
[嗯呐,需要安慰]
[那我加完班过来找你?]
[好]
“晚上去吃火锅吧?”林笑兴奋地提议道,“就当是为许鹿庆祝?”
“可能不行哎,”许鹿抱歉一笑,“我最近肠胃不太好。”
林笑顿时泄气,“行吧,那就改天。”
不过,林笑的话,倒是提醒了许鹿。
她立刻点开手机上的某个医院挂号系统,给自己挂了个隔日的专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