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觉，她和往常一样，睡得并不安稳。

        窒息和沉闷压得林漾胸口难受，睡梦中喘不过气的无力感让她脸色发白，全身皮肤都发着虚汗，沈妄望过来时，她正紧皱着一张脸咬自己的唇逼自己醒来过。

        他没犹豫，将车子在一旁停下，虎口抵着林漾下巴，沉声唤她：“林漾。”

        连唤了三四声林漾才猛地惊醒，她一脸虚汗，头发也蹭的凌乱。

        沈妄松开手，黑眉仍蹙着：“睡眠一直都是这样？”

        从她睡着到现在，呼吸就没平稳过。

        林漾的睡眠质量很差。

        她反应慢半拍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注意到一路的高楼大厦，缓了缓心悸，调整了呼吸才问：“已经到了吗？”

        沈妄看出她的避而不答，重新发动车子：“刚下高速。”

        在海京的住宿是严泽棋提前就联系过的，林漾坐正，把毯子叠好放回后座，随口道：“你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沈妄目视前方，跟没听见这话一般，压根没动作，连开了两个路口。

        林漾无奈，又提醒了一遍。

        “房子已经收拾好，我直接带你过去，离你公司近。”在红绿灯前，他终于分神说了话，“严泽棋安排的那边已经退了，不合适，你直接住这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漾后知后觉地想起明珩电话里说的房子的事：“你昨天就联系了？”

        他们两人也只是前天晚上才见面，今天早上又赶着来海京，沈妄在昨天一天又申请了工作调动，又安排了这边的房子？

        似觉得她这话多余，沈妄缓慢抬了下眼，不紧不慢地回答：“这里是海京，有明家。”

        明氏是海京的企业榜首。

        林漾没管他这句话，拿出手机要问严泽棋怎么回事，刚拿出来，严泽棋也掐着点给她发来了消息：

        【那边的房源我给你退了，你就听沈妄的安排，海京是他的场地，有他照顾你，我和卓姨都放心。】

        她妈？

        卓季芳不是应该介意吗？

        林漾拿着手机安静了好一会。

        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沈妄眼底闪过一丝躁意，但还是松口：“你要是不想住那我就带你重新换房子，但林漾，我早就说过，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你躲也没用。这里是海京，我想在海京找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道理林漾自然明白，但横在他们两之间的从来不是他们彼此的个人问题。林漾有些心累地抬手盖了下额头，靠着椅背虚眯了下眼，转移了话题：“外公和外婆怎么样了？”

        那两位对自己亲切的老人，林漾也许久没见了。

        知道她这是同意房子的意思，沈妄眉梢微挑：“找个时间，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车子在公寓门口停下，沈妄没急着解锁，转而伸手拿了林漾放在中控台上的那个蛋糕。

        林漾不解。

        他问她：“还吃吗？”

        林漾摇头，伸手：“现在不饿，给我吧，等一会饿了再吃。”

        沈妄挑了下眉，拆开蛋糕的盒子，淡声道：“现在不饿？”

        “嗯，不太饿。”

        下一秒，林漾就看见他用自己用过的那只勺子吃了她吃过的那块蛋糕。

        林漾：“……”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沈妄腔调慢悠悠地，“我买的蛋糕不能吃？”

        说也说不过他，林漾也不争了，收拾东西：“我要下车。”

        沈妄三两口囫囵吃完了蛋糕，即便那味道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解了锁，林漾要到后备箱拿行李时他虚拦了下，示意：“东西我来拿，先进去按电梯。”

        眼前出现一张进出卡。

        小区的环境尤其严格，刚才从大门进来时林漾已经看见他刷了另一张电子卡，和这张电梯卡不同。

        林漾接过，没立即进去，而是站在一旁等他拿好行李箱。

        直到——沈妄从里面拿出了两个行李箱。

        “两个？”她隐隐猜测到了些。

        公寓一梯两户，沈妄一手拎着一只行李箱，说的随性：“晓桐上大学时为了方便，我舅舅当时在这里给她买了两户。”

        “为了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旁，电梯停在十六楼，还要等会才能下来，沈妄“嗯”了声：“我舅舅也是去年刚回来，晓桐那时候有些叛逆，难管。”

        所以明珩一气之下就买了她对面的房子，时不时会过来监督。

        林漾的关注点被他带偏，纯粹是出于不解询问：“晓桐和舅舅……”

        “你也看出来了？”电梯到达，两人先后进去，沈妄按了23楼，眯了下黑眸，“有我舅舅在，晓桐不可能跟别的男人谈恋爱。”

        林漾震惊地睁大眼睛，没想到还会听到这么一个八卦。

        23楼明珩昨天提前让家政都过来打扫了，里面的家具和日用品全都换了新的，沈妄把小区出入卡以及电梯卡都给她放到门口的鞋柜上，进对面放了自己的行李后又过来，放下卷到手肘的袖子：

        “收拾下，出去吃饭。”

        林漾从卧室出来，包还没从身上摘下，她靠在门口，粉唇抿了下，摇头：“我不去了，不饿。”

        闻言，沈妄动作停下。

        他缓缓向后一靠，长腿半屈，身高腿长的，整个人轻痞又张扬：“四年不见，林漾，你就这点出息？”

        这话，一如既往的熟悉。

        林漾最终还是没出去吃饭，沈妄接了明珩的电话，需要去一趟公司。

        他看出她秀眉间的疲惫，临走时叮嘱：“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人过来送饭。”

        “……”

        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齐全崭新的，应该是这两天临时布置的，就连冰箱里都放了不少她喜欢喝的橙汁。

        林漾随手拿了一瓶，入口的冰凉刺激的她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她就靠着冰箱门站了好一会。

        和沈妄的遇见太过突然，林漾甚至以为两人再也不会相见，可没想，他们两中间一直有个严泽棋作为联系。

        即便如此，时隔4年，时间过得太久，她本以为两人间的那些牵绊拉扯沈妄会淡忘许多，却没想，沈妄当年说的那些话，一句不曾忘过。

        他说再见到她，一定不会放手。

        所以这一次，对待这件事，他一如既往的坚定。

        两人前天才刚见面，沈妄就已经在只有一天的间隙中毫不犹豫做好了他后面的所有决定，工作直接调动到海京，替她打听要工作的那家公司，安排好这边的住宿，他似乎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林漾听过太多的人说“爱”，也见过这世间的许多“爱”，只是她亲生父母间的那份爱尚且短暂，又何况她在十六岁那年遇到的一个少年呢？

        林漾从未相信过“爱会长久”这句话，她以为，她和沈妄之间，只要她先选择离开了，沈妄的那份“冲动”也自然会随着时间被冲散、被遗忘。

        可如今的沈妄用所有的行动告诉林漾，他是真的一直在义无反顾地走向自己。那份十七八岁少年的喜欢，也依然可以纯粹的、不用怀疑的坚持到现在。

        他让林漾相信，原来真的有个人可以这么一直正大光明的爱着自己。

        一个会记得自己喜欢喝橙汁、会给自己拧瓶盖、会给自己提书包、会给自己过生日、会在乎她所有喜怒哀乐的少年。

        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值得的少年，会一如既往、纯一无杂的爱自己。

        那么好的沈妄，永远顶峰。

        林漾高估了时间对她和沈妄的影响，也低估了自己在沈妄心中的位置。

        她打开行李箱，将那块藏在最里层的那块表拿出来，表盘的星空图案晶亮耀眼，表带的温度刺激的林漾想起当年沈妄给自己戴手表的那段记忆。

        那一刻，林漾不想再顾忌任何，也不想再为了任何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为她和沈妄弥补那个夏天的遗憾。

        林漾拿出手机，拨通了卓季芳的电话。

        “妈，对不起。”

        “我还是，忘不掉他。”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沉默了很久，在长长的一声叹息后，卓季芳终于没再隐瞒：

        “其实当年我跟沈柏裕离婚，跟你和沈妄的关系并不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