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人路隔尚未出现,地府鬼神应邀而至,告诉她,她和她娘前世不认识,无仇怨。
她问鬼神梁雅的前世,梁雅和娘同样八竿子打不着。
她不甘心,再问鬼神,为何她和梁雅被娘磋磨。
鬼神疑惑地问道:“那是磋磨?世间当娘的不都是这样对女儿吗?”
仔细辨认她的相貌,鬼神面色一冷,掏出一根锁链套她的脖子,声音阴森森的:“我记得你!陈芸,你的死鬼爹在地府哭诉你不孝,且随俺去地府认罪!”
饶是小芸料到鬼神有可能翻脸,也没料到鬼神说出手就出手,竟然被锁链套住魂魄,差点坠入阴曹地府。
幸亏她早已请梁雅和梁照等人为她护法,她们看得到鬼神,打跑鬼神,将她救下。
自此事发生,小芸在心里与梁雅和解,真正地接纳梁雅。
然而鬼神不再来,小芸无法得知娘憎恨她的原因。
她不想解答了。
计较情感常常纠缠不清,若是计较利益,她的思维不会混乱。
既然娘恨她,那么她加倍地恨回去。
她以为她是铁石心肠的人。
没想到,她穿上邓峰做的新棉衣,竟然动摇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跟邓峰和好也可以,哪怕邓峰让年幼的她去陈家做一个任人使唤的童养媳,哪怕邓峰有意无意地离间她和梁雅。
可是,昔日的伤痛在她身上留下疤痕,今时都不消失,她如何能原谅?
过去那个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受了那么多罪,今时她依旧讨厌寒冬,她如何能辜负曾经的自己?
骟他爹的和好!
抵住邓峰的咽喉,小芸冷酷地看她挣扎:“说啊,为什么我和梁雅生下来你就憎恨我们?”
“嗬——”
邓峰吃力地喘气,脸憋得通红,脖子上、脸上凸起青筋,说不出一句话,眼睛里全是惊恐和哀求的神色。
与此同时,小芸感到轻微的窒息感,一半思维困在噩梦中,一半思维停留在现实。
梦魇禁忌来惩罚她了。
该死的梦魇禁忌!许邓峰折磨她,不许她报复!
“哗啦!”
小芸松开手,邓峰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咽喉咳嗽。
等她缓过一口气来,小芸粗暴地揪起她的衣领:“快讲啊,你为什么恨我们?”
“呜!”邓峰害怕得
哭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人都是这样做的!生了女儿是赔钱货,迟早嫁到别人家,不能传宗接代,大家都是这样的!”
“宋飞燕不是!钩星也不是!”小芸吼道。
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邓峰呜呜哭:“别杀我,别问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呜呜……”
“啪!”小芸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面容狰狞,“大家都是这样就对吗?你爹娘畜生不如,张大牛的爹娘畜生不如,所以你也畜生不如?你不要女儿你可以不生!你痛苦你就去死!”
邓峰缩着脖子护着脑袋,泪水滂沱。
为什么憎恨女儿?
她也想问!她也做过女儿!
委屈占据了她的心,她不明白,她能忍受的苦楚,小芸凭什么忍受不了。现在不再是从前了,她们母女俩不怕挨饿受冻,就此冰释前嫌,和和美美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小芸歹毒如斯,张平安当初就该砍死小芸!
恨恨地打了邓峰几拳,小芸下手有分寸,不伤头脸,不留淤青。
梦魇禁忌夜里会来找她,她适当地发泄了情绪,放开邓峰,坐下喝茶。
“砰砰!砰砰砰!”
院门被敲响,小芸听到罗异司里跑腿的杂役喊她:“梁大人,魏帮主有事叫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去。”一口饮尽茶水,小芸阴沉地盯了一眼邓峰,声音小小,“敢把我对你做的事说出去,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言罢,小芸脱下身上的棉袄,换上玄衣卫穿的衣裳靴子,急匆匆地出门了。
她离开了一刻钟也没回来,室内静寂,唯有室外鸟叫声清脆。
邓峰慢慢爬起,感觉浑身酸软,两条腿像失去了力气。
小芸暴戾的一面把她吓坏了。
她毫不怀疑,小芸刚才想掐死她。
杀女儿会被禁忌害死,杀娘什么事都没有,禁忌可恶得很。
看着小芸放在椅子上的新棉袄,邓峰一挥手,把棉袄扔在地上,抬起脚就想踩。落脚前她停下来,不舍得糟蹋新棉袄,不愿毁坏一针一线缝制的心血。
捡起棉袄,她对着棉袄出拳,把自己累得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