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和林杰现在还在团里干活呢,估计这突如其来的大降温,俩小伙儿都没有来得及回家。
家里应该就只剩下谢本亮和老太太,现在老人家没了,临终前甚至都没机会见孙子,外孙一面。
因为之前才刚刚和谢家打过交道,沈淙他们非常清楚谢家那对父子还有林杰对老太太有多孝顺。
一家人感情有多好。
之前大家还在感叹这老太太命好,有这样的晚辈是有大福气之人。
可转眼,她就被这一场严寒夺去了性命。
这么突然的灾祸,任谁都无法接受吧?
三个人继续上楼,一路上伴随着老太太儿子谢本亮的哭声。
他哭得悲哀至极,听的人心情也越发的沉重。
好容易总算走到了家。
沈淙刚刚拿出钥匙打开了十八楼的铁门,楼上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然后就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有人从屋里跑了出来。
“淙淙?爸?”
随着喊声,顾恺已经跑下了楼。
“这么冷,你还跑下来干嘛,我们又不是找不着家?”
看到丈夫,沈淙的嘴角止不住的就高高翘了起来,那点沉重也被压了下去。
顾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一个字没说,冲过来一把将沈淙抓进怀里死死抱住!
他抱得用力至极,恨不得把她深深地挤进身体里。
沈淙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了。
紧跟其后的沈父和家树也吃了一惊,俩人同时往后错了一下,尴尬的站在那儿一时间很有些手足无措。
震惊过后沈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无奈的伸手在顾恺的背后拍了拍,想示意他放开。
因为穿得厚的缘故,顾恺抱着沈淙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当手碰到丈夫的身体时,她才发现顾恺在发抖。
他的后背绷得紧紧的,整个人明显处于一种紧张到了极点的状态。
沈淙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出去这一趟把丈夫给吓住了。
她赶紧回抱住他,轻声的安抚:“没事,我们回来了。别怕别怕,我好着呢,你摸摸看,胳膊腿都全着呢。别担心,我们都安全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说,沈父和家树也缓过来劲儿。
他们这才意识到顾恺的失态是因为太过于紧张的缘故。
之前的那点尴尬顿时就没了,回忆起之前的经历,俩人这也跟着后怕了起来。
沈父也跟着出了声。
他轻声安慰道:“小恺,别担心了,我们都回来了,把沈淙,家树都给你安安全全带回来了。”
顾恺今天是真的被吓住了。
这天冷得离奇。
那温度计就跟坏了似的,温度呼呼的往下掉。
眼看着下了雪,眼看着雪花连成了片。
他的心就跟那外面的天色一般,越来越暗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都黑了妻子和岳父还没有回来。
顾恺完全坐不住了。
他的心里焦躁不安,连催生的工作都做不下去。
恐惧和担心让他心像是卡在了嗓子眼的位置,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一家人都看不下去,甚至都没有人再劝他了。
他后悔极了,只恨早上没有跟妻子一起去。
顾恺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只想着之前沈淙跟他说的那些话。
沈淙说,她并没有经历过极寒的天气,对于这期间会遇到什么状况一无所知。
顾恺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
他想出去找,但理智告诉他自己就这么出去百分百找不着人,还容易和妻子他们走岔了,到时候还会引出更多的麻烦。
可就这样留在屋里等,顾恺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
特别是刚才,楼下忽然传来了谢本亮的哭声。
在确定十三楼那个老太太被冻死之后,他的担心和恐惧瞬间到达了极点!
他直接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电梯口处一直盯着楼下,不肯放过一点声音。
所以,在听到十八楼的开门声,他就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冲了下来。
被妻子和岳父这么安慰,顾恺总算是缓过了劲儿。
待理智回笼,他也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他接过妻子手里的强光手电,走在了最前面照路,可另外一只手却依然死死的攥紧了沈淙。
一行人上了十九楼,这时候全家人都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全都站在防盗门跟前。
看对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都忍不住嘲笑起了顾恺。
“我的天啊,我认识小恺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急过。他在屋里转的那些圈儿啊,直接把杉杉给转睡着了!我都被他给转晕了。”沈溪第一个出声。
也同样跟着等了一天的时宸一个没憋住,扑哧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茹没好气的在大女儿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多大人了,还胡说八道。小恺那不是担心你妹嘛!”
说罢,她赶紧跑出来,用手里拿着的干毛巾在女儿,丈夫身上使劲儿的拍打了起来。
沈溪说笑归说笑,手也没闲着。
说话的功夫已经把烤的暖暖和和的拖鞋递了过去,让三个人换了鞋再进屋。
……
有这么一堆人跟着“伺候”,三个人很快把身上的雪都拍打了干净,换上了暖和的拖鞋,走进了屋。
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
这热气冲得沈淙一个没防备,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把姜糖水一人给他们倒一杯。”顾老爷子发了话。
程茹和时宸一起快步进了厨房。
顾恺转头上了楼,再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沈淙的厚睡衣还有一个冲好的热水袋。
沈淙换了衣服,抱着热水袋,坐在暖气片边上,将脚泡在了热水里,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糖水……
这一刻,她才终于真切的意识到,他们脱离了难关,总算是回到家了。
家树和老爷子和她的状态都差不多,如果要说区别,就是家树死活不肯让人给他倒洗脚水,坚持自己晚上睡觉之前再泡。
所以此时的他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
而沈淙和沈父则没有那份拘束,爷俩守着暖气片挨着坐,以同样的姿势泡着同样的热水,回答着同样的问题。
等听到沈父说他们在路上换了车,最后是开着越野车回来的时候,家里人的表情同时变了一下。
但那变化是及其微小的,并且很快就全都过去了。
看得出大家对于家树知道那个秘密,并没有多少抵触。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父女俩泡完脚三人一起吃了些东西,然后时宸带着灿灿就又敲响了门。
刚才在确定三人平安无事之后,时宸就回了家。
小孩儿明显是要给这一家人留出说话和吃饭的时间。
等这会儿算着时候差不多了,才重新过来。
时宸的手里抱着好大一捧碎木条,灿灿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盆子里也放了一些小块儿的碎木头。
看到他们拿来的东西,沈家的人全都愣了一下。
不等人问,时宸先开了口:“我把咱门口的木条给劈了一下,叔叔阿姨,这些你们先留着晚上用,等明天早上我和晓峰叔再出去找找,肯定还能再找到点儿。”
时宸这么说大家才明白过来,他是刚才趁这边家里人都在吃饭的时候,把最早时摞在楼道里的那些破木板,还有木门都给劈了。
“时宸你拿回去用,我们这边有燃料。”沈淙立刻把木头重新推了回去。
说罢她回头看向家人。
早上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要给时宸他们送两个炉子过去吗?
难道没送?
顾恺接过了妻子的话茬:“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家里燃料买的多,让你们别担心,用完了就来家里拿。”
时宸摇了摇头。
他也不去和沈淙推拒,而是将身子一侧,跟个泥鳅一般从她的身边挤进了屋里。
时宸进屋后把木头直接拿到厨房摆了摆好,又把妹妹手里的盆也放在了旁边,这才说:“燃料和木头掺在一起用,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儿。”
他说罢也不多留,拉着灿灿就往回走。
走到门口还不忘又说了一遍:“叔叔阿姨,你们别省,明天不行的话咱一起出去找,肯定能找回更多。”
时宸兄妹俩回了家。
可他们的这一做法又将家里刚刚才出现的那一点轻松的感觉又给打击的一点儿全无了。
大家脸上的笑容又一次的不见了影踪。
“淙淙,你们买的燃料能烧多久,之前算了吗?”沈父问道。
沈淙看向了顾恺。
“当时是按照两套房子同时用来计算的。要是小区那边和这里同时烧,一天按十五个小时敞着烧计算,那些燃料能够用十个月。要是节省一些还能用的更久。”
他这说法让大家的心里同时一缓。
小区那边现在不用考虑了,可同时又要保证时宸一家。
但时宸家人口少,所用燃料必然不会像当初计算别墅时用的那么多。这就意味着之前买的燃料应该能坚持一年,甚至一年以上的时间。
按理说,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可大家谁也不敢想得如此乐观。
别的不说,之前的高温天气一共持续了多久?
那可远远超过了一年!
所以,其实时宸的想法也没错,不能坐吃山空,该搜集燃料的时候还得继续搜集。
-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沈淙他们早早的就睡了。
因为一晚上暖气也没有停,所以总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只是即便是在梦里,沈淙都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部都是在找木头。
结果,不到七点她就醒了。
沈淙醒来的时候顾恺已经不在房间。
屋子里的温度已经明显比昨晚睡觉的时候低了好些,她随手摸了摸床边的暖气片,发现只剩下了一点余温。
沈淙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下了楼。
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妈妈站在姐姐屋门口对着里面轻声的说:“溪溪,我把暖气停了,你给他们俩多盖一层被子。
你爸说白天的时候不让咱家烧暖气片,最多在外屋放个火盆。不然万一让邻居们知道了不好。”
她说完话立刻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二女儿。
连忙朝她招了招手:“淙淙,你赶紧来,火盆你会做吧?不会做就随便做个铁盆出来。你爸早上的时候非要把我洗菜盆给用了,差点让我打出去!”
听到她的话,沈父从客厅里也走了过来,嘴里还不住的抱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讲究?
这家里多少个洗菜盆,我刚才数了数得有五个!你有多少菜要洗啊?”
“那还有面盆呢,还有漏水盆,你能放一起数?多少盆我也不能让你给我乱用,谁知道以后这盆还好不好买呢?你给我糟蹋了我将来去哪儿找?”
……
沈淙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大早竟然要听爸妈为个洗菜盆吵架。
她赶紧从空间拿出了好几片之前塞进去的废铁网,然后冲沈父说:“爸,那火盆是什么样的啊?你跟我说说,我之前没见过。”
有了她这么一打岔,沈父也不和老伴儿拌嘴了,开始跟女儿描述他想要的火盆的样子。
听他说了半天,沈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打断了父亲的话:“爸,咱那么多炉子呢,拿出来一个小的放外面用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弄个火盆?
买炉子不是为了用吗?真有人问就说从小区搬回来的不就行了?
还有,那炉子咱还能在上面烧个水,还能烤个红薯土豆,你非弄着火盆,烟气大还不安全。
桐桐就不说了,你不怕杉杉碰到吗?”
沈淙说别的时候,沈父要想和她辩一辩,等说道小外孙女,他不吭声了。
看他态度缓和,沈淙一点都没敢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又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小炉子,放在了客厅和阳台的交接处。
然后亲自跑去拿了一堆的燃料,把炉子给点燃了。
他们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顾老爷子。
老爷子从厨房走了出来,对沈淙说:“家里不用火盆就不用吧,你要是有多余的材料还是尽可能的多做几个出来。
咱楼下的邻居们家里有一些估计连个洗菜盆都找不到,能做出来几个给大家分分也行。”
公公这么说,沈淙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自然是答应了。
好在空间里之前囤的各种金属材料很足,做个火盆也并不需要太多。
而父亲描述的那盆子也不复杂,做起来没什么难度。
所以还没到早饭的时间,沈淙就已经做出来了十几个了。
“爸,顾恺和家树呢?”沈淙朝着厨房问道。
起来这么久了也没有见那两个人,根本不用问,沈淙也知道他们肯定是被公公派出去干活了。
果然,厨房里很快传出了老爷子的声音:“我煮了点驱寒汤,让他们去挨家挨户送了。应该很快就会送完,等他们回来再让他们去送火盆。”
听了公公的话,沈淙站了起来:“那我也去看看,趁他们在把火盆一起送了,也省得待会儿再跑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我知道谁家最需要。”沈淙的话音还没落,沈溪就已经从卧室里出来,接口道。
听姊妹俩这么说,家里老人也没拦。
两个人抱着那些火盆往下走,路上沈溪又跟妹妹说了一些家里的情况。
昨天老爷子一看事情不对,当机立断的给大家送了生姜和辣椒,后来又给熬了驱寒汤。
送生姜和辣椒的时候,其实大家的感触还没有那么深,最起码那时候还有邻居主动出门过来帮忙一起派发。
可等他们早上起来,收拾好材料,把汤熬好又一次挨家挨户送的时候,就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了。
从开始降温到早上七点多派发驱寒汤,总共不过四五个小时的功夫,四栋楼就已经死了三个人。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死在了家里,她是原先就有心脏病,因为突然降温犯病死的。
另外两个则是外出打工,没有来及在严寒突至前赶回来,冻死在了路上。
水灾过去之后,市里开始猛抓卫生防疫,特别增加了一些环卫工人的岗位。
这些环卫工人的工作强度并不高,但是工作时间基本都是在凌晨和半夜,非常辛苦。
所以政府给这些岗位定岗定的是全劳动力的积分,招收的却是半劳动力者。
这其实是变相的给半劳动力者们提供了福利。
当初这些岗位一开始招工,立刻就被人给挤爆了,应征人员众多。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谁能想严寒会突然来临呢?
那些出去干活的人,三四点钟的时候都已经离开家往工作地点赶了,而且衣衫单薄,完全不能抵御寒冷。
最重要的是,既然是半劳动力者,通常意味着他们要么是女人,要么是超过了六十岁的老人,或者身有残疾。
这些人面对灾难的时候,往往生还的可能性更低。
“除了那三个,后来咱小区应该还有几个人也没了。昨天一天院里的哭声就没断。
别的楼上是谁我不知道,反正咱这楼上十三楼谢家的老太太是晚上才断的气儿。”
说到这儿,沈溪叹了口气:“除了能给大家发一下驱寒汤其实咱能做的也不多。昨天我们看了,可多人家别说衣服了,被子都不够。
这咱能怎么办?咱家的被褥自己用都勉强,也给不了别人。燃料就更别提了。”
“这种事除非政府出面。不然谁也没办法,只能硬抗。”沈淙说道。
她明白姐姐的心情,其实听了这些沈淙心里也难受。
可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这个时候除了自救,就只能指望政府的帮忙了。
谁还能靠着个人能力拯救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明天再万更一下,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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