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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向前伸出, 有种特别的期待感在其中。但是他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仿佛那种感觉只是错觉。
房间内陷入了久久的安静之中,久到神代以知自己都忍不住收手抓了下脸颊,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就算拒绝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不过这种机会很难得哦?如果留下来, 你们可以继续像之前那样, 我不会管的。”
“那么。”赤井秀一开口了, 他左右环视了一下, 发现此时能说话的只有他自己, 另外两个人沉默的像是天生就不会说话一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神代以知歪了歪头,看向他。
“杀了我永无后患,为什么要留下我的性命。”赤井秀一冷静地询问道。
“你是说我们认识的不够久吗?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不错呢, 你之前还……”神代以知没有继续说下去, 低头轻笑了一声,赤井秀一明显也听懂了,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比较浅显的理由是,我曾经接受过你父亲的照顾, 所以这是报答,我总不能亲口吩咐杀了他的儿子……另一方面,赤井君作为fbi的调查员, 如果把你换成一个不熟悉的人,对我来说会更麻烦。这个答案可以接受吗?”
赤井秀一看上去不像是对这个答案感到了满意, 但神代以知要是在意这种事就不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了, 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样的态度明显不怎么讨人喜欢,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全部揭开来讲, 我也不再隐瞒什么了。招揽我……你是忘记了组织做过什么事吗?”
“啊……”神代以知的脸上微微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显然也想起了组织的性质,但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赤井秀一,“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赤井秀一噎了下,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问题,不论怎么说,先代做的事情,确实和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地很好的以知没有关系,即使他现在已经无法与这些事分割了。
“而且,确切地说,那个人是我亲手杀死的。”神代以知的脸上露出了轻微的嫌恶的表情,“我不想再和你交谈了,我如今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让我生气了,你今天只能留下来喂鱼了。我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拒绝代表与我为敌,也是与组织为敌,清楚这个答案就请离开吧。”
赤井秀一静默地站在那里,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在他拉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因为你父亲的缘故,我暂时不会对你出手。但是我的尊严也是不容挑衅的。如果赤井君一定要拒绝我,那么请你身边的人都更加注意安全。”
赤井秀一猛然地回过头,看到那个青年斜靠在座椅上,单手支撑着脸,平静地看着他,那双赤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是火焰般纠缠上了他。
他的手在身侧握紧,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房间里还剩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人,似乎是被他从未出现过的形象吓到,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地注视着他。
神代以知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两个人。
“如果我拒绝,以知也会像恐吓莱伊那样威胁我吗?”诸伏景光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眼睛里写满了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用我身边的人来逼迫我,你会这样做吗?”
“看你的表现,或许不会呢。”神代以知移开了视线,抬起手挡住了一旁的光源。从指缝中露出的光有些刺眼,但是大概没有站在那边的诸伏景光耀眼。
“你在胡说些什么。”降谷零的声音有些压抑地响了起来,低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他咬着牙看着神代以知,“你要选择另一边吗?”
“选择另一边?零,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背叛。”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也轻易地勾起了降谷零的怒火。
金发的青年要朝着他这边冲过来,被旁边的景光拦住了。
“放开我,hiro!我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家伙!”
“冷静点zero!”
神代以知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翘起的嘴角很快被他按了下去,要是这时候笑出来就糟糕了。
但是也不能让他们继续闹下去,他抬起手臂,向天空放了一枪。
枪声让对面的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僵了僵,看向坐在高处的青年收回手,朝着还在冒烟的枪/口轻轻吹了口气。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景光和零都是我的朋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了。威胁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答应你。”他的话被诸伏景光打断,愣住的不止是他为,还有一旁的降谷零。
“hiro?”
“但是并不是因为你的胁迫,我的心意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神代以知愣了一下,脑海中不由得闪现出了米花公园的那个黄昏,他的身份刚刚在好友面前暴露,景光对他说的话。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以知该怎么办呢。】
藏在阴影中的手指收紧,指甲在掌心中留下了细微的痕迹,神代以知就像是坐在插满针的垫子上,时间令人烧灼地流淌着。
降谷零忽然收起了手,别过了脸。
“既然hiro都这么说了。”
但即便是他们给出了答案,坐在上首的那个青年却没有回答,明明这该是符合他心意的回答,但是他却连敷衍的应答都没有。
降谷零先一步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眼看着那双绯色的双眸中掉下了什么晶亮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
接连不断地、愣怔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太失态了。”
青年抬起手似乎想挡住脸,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心里的什么东西终于落到了地上,直到现在才完全放心。
“你……你们别误会,才不是对你们还有什么令人难堪的情感,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几次,都没说出来因为什么,脑袋也渐渐垂了下去。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说很没有说服力,以知干脆闭上了嘴。
“要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就好了。”
他最终有些怨气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而熟悉他的人却不会误会其中的感情。
“那还真是抱歉啊。”
一只手伸了过来强行让他抬起了脸,降谷零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有些狼狈的面容。
“下次再做让人担心的事,就揍你。”
能照射到以知身上的光被降谷零挡住,他却从没感觉到如此的温暖。
如果残酷的现实是命运的话,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就是他从没想过要挣扎。如果他从一而终地信任着组织,信任着那位先生,那一天在研究所里睁开眼睛的就不是他了。
以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结,也无法确定他如今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对自己有什么计划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有种想拼一把的冲动。
一旦感受过光,就很难回到那个阴暗的角落了。
他维持着受制于人的姿势仰起头来看向了降谷零,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让人能从心底感受到温柔的笑容,就像当初第一次对坚持不懈与他搭话的幼驯染们微笑的那样。
“景光会保护我的,对吧?”
诸伏景光接收到了幼驯染的视线,轻松地耸了下肩,回答道:“我会比zero还恐怖的。”
“欸——”
半年后。
诸伏景光独自走入了警视厅,他穿了一身十分精神的警员制服,胸口的警部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对他打招呼。
“诸伏警部!”
有着蓝色眼眸的青年微笑地回应了对方,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地前去。
走了没几步,正好遇上了穿着行动服的伊达航,他带着搜查一课的小队,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案子。
他自然也看到了诸伏景光,只是碍于还有别的事情没能停下来和他说两句话,单手冲着诸伏景光遥遥致意。
诸伏景光会意一笑,就在那里停了下来,目送着伊达航离开警局。
等到完全看不见伊达航的身影,他才继续往前走,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诸伏景光不禁加快了步伐,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他推开搜查二课的办公室,一直在观望门口的萩原研二立刻就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总算来了,诸伏。那家伙都问了我几次了。”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板正的领口,萩原研二也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弯起眼睛笑着对他说道:“你果然还是穿这件衣服更帅气,恭喜你了。”
“谢谢了,研二。”诸伏景光也真心实意地说道。
对于他和降谷零一毕业就去向不明的事,他们这几个同期多少都知道些。一开始还不想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或者将朋友们扯进这个无底洞的漩涡之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也瞒不住了,他甚至有时候还会私下里请求一下警校时期的这几个好友的帮忙。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以知的,就算以知心里是偏向他们的,但这种事在他的立场上还是很难做,所以干脆不告诉他。
萩原研二笑了笑,他从学生时代就特别受异性欢迎,当然作为朋友的话,在同性这里也很吃得开,性格好就是很重要的原因。
“就在那边的办公室,你过去吧。”萩原研二说道,不过他又摸了摸下巴,“而且小诸伏穿成这样,他会很高兴的。”
“会吗?”诸伏景光有些意味不明地眨了下眼,他倒是不知道那个人对制服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即便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是再熟悉不过的好友。
可没有见面的那两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该不会研二都比自己要了解他了吧?
诸伏景光忽然一顿,随即将这个想法挥出脑海。
不可能的,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了解以知的人了。如果有,那他会努力让他没有的。
萩原研二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冷意,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的是诸伏景光温和的面孔。
——总感觉,景光他在□□里卧底的这几年,变得好像更野性了。
萩原研二没忍住笑了一声,对自己想到的这个形容词十分的满意,在诸伏景光问他想什么之前,先发制人地说道:“总之,别忘了这周末的date!”
“知道了。”诸伏景光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虽然萩原研二说得暧昧,实际上是他们六个人的共同约会。
这是他们毕业后第一次齐全的见面,虽然能预料到以知会拒绝,但是就算绑他也会将他绑去的。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挥了挥手,来到了之前提到的那个办公室前。在抬手敲门前,诸伏景光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敲了几个字上去,才敲了门。
敲门只是个程序,他的手刚触碰到房门,那扇门就自动打开了。
诸伏景光也没有什么外人的自觉,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标准的办公室,大概主人拿到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桌子上堆满了色彩各异的文件,在高大的办公桌的另一边是背对着门口的转椅,只能看到坐在上面的人冒出来的一小个头顶。
诸伏景光走近桌子,看到了摆在桌子旁边的相框,他随手拿了起来,翻过来看到了正面。
是他们三个的合影,不过是最近拍的,被他和zero挤在中间的以知绷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当时拍照的时候他还执意不肯,说他有人设,留下照片就ooc了,但是最后还是顺从了。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是心非,说着不喜欢,最后还是摆了起来。
当然,他们非要留下这个照片还因为之前的照片全部都没有了。他和zero处理了不少照片,后来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的以知,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这件事还是那天去他家里才知道的,以知正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什么,说着什么‘明明留了一张’,不小心说漏了嘴。
虽然以知立刻就说自己也没有特别想找,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诸伏景光看着乱得像是地震现场的书房,对有轻微洁癖的神代以知点头应是。
背对他的那个人见他进来许久也没有说话,总算是忍不住了,转过身故意地冷哼了一声。
“……!”
然后就滑到了桌子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也愣了愣,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要过去扶他,神代以知抬手挡住了他,语气中十分怨怼地说道:“你怎么这幅打扮?”
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情感。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标准的制服,是警局里最常见的那种形制,到处都是。
“有什么不好吗?”诸伏景光掩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因为没带枪吗?”
神代以知更不说话了,闷声说道:“反正离我远点。”
就在这时,又听见了敲门的声音,诸伏景光看到以知眼睛一亮,奋力站了起来,看到没看他一眼,亲自去给来人开门。
“零!你看景他……”
神代以知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忽然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