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驰再次睁开沉重的眼帘,周围的环境陌生中又透着一丝熟悉。
他身处医院的病床上,正是曾帆上次出车祸,住的那间病房。
他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铁锤狠狠砸过一般,疼痛袭满他身上的各个角落。
特别是双腿,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又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动弹不得。
而他现在的病房中,也挤满了人,车队的成员、家人还有坐在他病床边,握着他的手的慕允初。
众人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凝重、焦急。
第一个察觉他醒过来的人是慕允初,她感受到他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几下,立马激动地起身察看,“你醒啦。”
一向精致的她,此刻发丝有些有些凌乱,双眼红肿着,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原本娇艳欲滴的红唇,此时也略显苍白。
看到这样的她,谢砚驰心中涌起一股心疼。
他试图抬手去触摸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蛋,却发现,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双手都无法举起来。
他干燥的嘴唇动了动,想张嘴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而微弱的声音,话被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慕允初见状,赶紧倒上一杯水,插上一根吸管喂到他嘴边。
“喝点水就好了,但你现在还不能喝太多哦。”
他的伤势过于严重。
她收到警方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刚入睡。
听到他出车祸的消息,她大脑一片空白,慌乱地起床坐车赶往医院。
睡衣、拖鞋都没换。
在路上,不断地祈祷他没事。
她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待了漫长的数小时,是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担忧。
直到看到他被医生从手术室推出来,紧闭的双眼,满身的伤痕,她控制已久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谁能想到,本以为她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的男人,却突然躺在了医院,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病房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围了上来。
“砚哥,你终于醒了。”左朝明关切道。
他躺在病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他一直不醒来,他们也一直不敢离开,提着心也不敢放下。
“砚哥,身体感觉怎么样?”曾帆也关心地问。
跟砚哥这次的车祸比起来,他上次的车祸简直是不值一提。
“我去喊医生。”瞿恒出门。
谢砚驰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庞,从他们的神情中,他就能猜出来,他的伤势肯定很严重。
谢砚驰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询问自己的安危,而是——
“幺幺零呢?”
他嗓音沙哑,每一字都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很是艰难。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意识尚存的前一秒,副驾上的幺幺零以惊人速度,毫不犹豫地跃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他,给他筑起一道生命防线。
它比车上的安全气囊更快挡在了他面前。
它的伤势肯定也比他更加严重。
话落,周围众人脸上表情复杂。
面对他的询问,没有人开口回答,空气中透着沉重的沉默。
谢砚驰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再次追问,“我问你们,幺幺零呢?”
他目光一一扫过周围的人,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
然而,每个人都避开他的视线,不跟他直视。
他把目光定在慕允初身上,轻声问,“公主,你告诉,幺幺零现在怎么样。”
仔细听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静了半晌,慕允初嘴唇嚅动,不忍心告诉他幺幺零的消息,但也深知这是藏不住的。
“它……”
慕允初刚启唇,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是瞿恒出门喊来医生进来给他检查身体了。
话题被打断,周围的人稍稍舒了一口气。
能晚一秒知道就晚一秒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不能再承受打击了。
医生对他的身体展开了全面的检查,又询问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
但谢砚驰敏锐地察觉到,医生在避开一个话题,那就是医生自始至终没提到他双腿的伤势。
若非那那股从腿部深处涌来的剧烈痛楚不断提醒着他,他可能会觉得他的双腿并未遭受重创。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只能说明,他的双腿的严重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医生,我的腿怎么样?”他问。
只见医生面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个样子,肯定是他的亲人或朋友,事先跟医生打过招呼了。
“砚哥,你的腿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也恢复好了吗。”曾帆率先开口。
“对啊,没事。”
“就跟曾帆上次的伤势差不多。”
“没错,身体好了以后,进行一段康复训练就能走路了。”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这些都是谢砚驰最亲近的人,他再了解不过他们了。
他们的这个反应恰恰只能说明,他们是在撒谎。
谢砚驰皱眉,喊出声:“说实话。”
“瞒着我,我就会永远不知情?”
最终,还是谢父发话,“医生,你告诉他。”
慕允初双手轻轻搭在谢砚驰身上,防止他听到消息后,情绪冲动。
“你的双腿遭遇了严重的粉碎性骨折。”
顿了片刻,医生的声音更为沉重,“目前来看,双腿恢复的可能性很低。”
为了照顾病人的情绪,医生紧接着补上,“但我们医疗团队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制定治疗方案。”
“尽最大的可能帮助你恢复双腿。”
听到这个结果,谢砚驰眼神黯淡下来,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后面几句话是在安慰他罢了。
他就只听进去了一句话——双腿恢复的可能性很低。
也就是说,他的后半生将会成为一个残疾人,在轮椅上度过。
没有慕允初预想中冲动的情绪,他反倒是超乎寻常的平静。
但慕允初知道,这种表面的平静,只能说明他内心深处越发的绝望。
别说他了,她当时听到医生说出这个噩耗的消息,她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无法想象,他现在的心情该有多难受、糟糕。
众人见他这个反应,不免得担心。
“儿子。”谢母上前,握住他缠绕着纱布的双手,在病床边坐下,双眼瞬间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