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总持骑着马,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宣德门下。
在这皇城的正门御街上,一张白麻纸,被人贴在了榜上。
已经有不少商贾、官员,围在榜下。
金总持的到来,让不少人为之骚动。
“却是来了个紫衣番僧?稀奇!”
“可不是吗?旨意都张了三日,今日方才见到紫衣僧人!”
“这些和尚平日总说什么我佛慈悲,救苦救难,临到头了,真要有事,却一个也不肯出来。”
“虚伪!恶心!”
“还是贵人、义商可靠,忠心国家,心系天下!”
金总持听着这些人的指指点点,脸色顿时一沉。
他走上前,挤开人群,看向那榜上白麻纸的文字。
斗大的楷书,映入眼帘,让他忍不住低声念了起来:“门下:朕承六圣鸿烈之休……逖观历代之治,无若本朝之隆……”
“仰赖慈圣,维持我家……”
“朕欲广祖宗之遗德,建天地之永康……”
“用德教加于四海,推仁政广于闾里……”
“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况朕年幼,建德未厚,天乃加旱于淮南……”
“其赦淮南军州,今岁、明年租税、杂税、免役钱……”
“孔子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行必有我师……”
“士农工商,释道僧尼,岂无义人?……”
“于戏!崇德报功,取天地无私之象。眚灾肆赦,推雷雨作解之恩……更赖中外义士贤臣,踊跃相助,功成之日,朕必不吝赏功酬劳,与我臣民,共享鱼水之欢,同太平之乐,布告亿兆,咸使闻之!”
“元祐元年八月丁亥!”
金总持念着这些文字,只觉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他虽然入宋才十年,但曾在西夏驻留数年,本身就已有了一定儒学水平,才进入的大宋。
入宋后被延请到汴京,拜为西天三藏法师,主持译经传法事。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努力和士大夫们接触、交流,了解这些人的想法,跟上他们的思路。
所以,金总持一下子就看懂了,这封诏书的内容。
这是皇帝号召汴京百姓,踊跃捐钱捐物,帮助淮南灾民抗击旱灾,恢复生产的诏书。
金总持想起了蔡京对他说过的话。
眼睛在榜上白麻纸那斗大的‘释道僧尼’四個字上停留。
“这是……”
金总持再笨也明白了:“逼我佛门出钱啊!”
不出钱,对佛门的打压、限制就不会停。
不出钱,糟糕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金总持叹息一声。
他耳畔,周围商贾、官吏的议论声,声声入耳。
“大相国寺质库之中,浮财何止百万贯?”
“每月万姓交易大会,所得何止万贯?却一毛不拔!”
“反是那开业不足一年的飞钱铺商贾黄良,前日闻知圣旨后,便毅然捐交子一万贯,以助淮南!天子闻知大喜,赐其匾额,御笔亲书:义商之家!”
“就连外戚之家,也多有捐助国用。”
“荥阳郡王,义助五万贯,官家亲谢之。”
“高氏、向氏,皆出钱万贯,两位太夫人,更是各捐今年脂粉钱,以解淮南之厄!”
“宰执元老们,也都纷纷解囊……”
金总持听着,只觉耳膜发蒙,头皮发麻。
若这些人说的是真的。
商贾、外戚、勋臣、文臣,都在踊跃捐钱捐物,响应天子号召。
而总是以慈悲为怀,救苦救难自居的佛门,却纹丝不动。
这要被人知道了,得是多大的罪过?
佛门以后还如何宣扬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