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揆可能还不知晓,下官已在元丰八年,以格物致知之道,兼以官家圣哲指挥为纲,已解决了我朝铁脆之难!”
“舍此之外,更以高炉之法,将铁监的产量,提高了数倍乃至于十几倍!”
“下官所言,明年或者后年,军器监铁甲产量便可能达到数万副,便是因为徐州利国监中的高炉,需要明年才能正式投产……”
“届时,将有源源不断的精铁,乃至于精钢,送入京城!”
“我朝甲胄之利,将冠绝于天下,为有史以来之最高!”
吕公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
“左揆届时,自可见分晓!”
说着,沈括就笑起来:“下官可不敢在真佛面前打诳语!”
吕公著顿时跟着笑起来了。
他和王安石一样,是个信佛的士大夫。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吕公著踌躇满志的说道:“若果能岁产铁甲数万副……”
他舔了舔舌头,开始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在狂跳。
要是……
真的能有每年数万副铁甲的话……
那他就真的得好好想一想自己对于西贼的态度了。
是!
他吕公著是反战的。
但他不像司马光,他的反战,只是因为他觉得,大宋短期内是不可能灭亡西贼的。
甚至,就连打过黄河,也是个奢望!
所以,宋夏战争只是在无意义的空耗钱粮而已。
更何况,大宋还不一定能在消耗中稳赢。
毕竟,过了横山,补给线拉长后,宋军就要客场作战了。
粮食也好,甲械也罢,都需要通过数百里的补给线运过去。
这是很容易被西贼骑兵偷袭的。
一旦如此,前线的军队就算打赢了,也只能撤军。
所以,与西贼的战争,大宋是不可能赢的。
就算能赢一时,财政上也受不了。
换而言之,吕公著反战和太皇太后、向太后反战是一样的。
他们只是反战败而已。
可要是能打过呢?
这可是开疆拓土的功劳!
一旦他能在自己的宰相任上,做到这一点。
那他吕公著吕晦叔,必可功迈父祖,成为大宋第一名相。
史书上的地位,可以直追辅佐太宗的韩王赵普。
就算是前代的名相,比如张良、萧何……怕也是能掰一掰手腕!
念头至此,吕公著连忙在心中念了一声佛号,暗道:“罪过……罪过……差点着相了啊!”
“就算能有年产数万副铁甲的可能……甲胄的质量,也依然是个大问题!”
然而,沈括却是执意要坏他道心。
他的声音,犹如阿修罗天魔一般,在吕公著耳边回荡着。
“左揆旦请安心!”
“至迟后年,军器监必可年产铁甲数万副!”
“此事下官已在官家面前立了军令状!”
“而且是保证每一副铁甲,都可在百步内,正面为神臂弓攒射而不坏!”
吕公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内心魔鬼,再次活跃。
对于功绩与历史地位的追求,让他难以把持!
这种骚动,在接下来的参观过程中,越发明显。
尤其是当沈括陪着他,看完了扎甲的生产作坊后,吕公著感觉自己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恶魔了。
没办法!
眼见为实!
当,那一副副做工精良,寒光四射的扎甲,陈列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按捺了。
“沈提举,可否一试?”他问道。
沈括自是欣然应允。
于是,就在这军器监中,进行一次测试。几个高大的禁军,拿着大宋专门破甲的神臂弓,站在院子里,在一百步距离上,对着挂在木架上的扎甲进行了一轮攒射。
吕公著亲自走上前去,察看被神臂弓射击的扎甲。
甲叶完整,只在被命中的地方,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凹陷现象。
但沈括却还要炫技。
命人在六十步距离内,再次测试。
这一次,神臂弓的攒射,射的甲胄摇晃。
可检查的结果,却依然是未能射穿甲叶。
最后,在三十步内的测试,才终于让用着专门破甲箭头的神臂弓射穿了扎甲的甲叶,可也未能完全穿透过去。
不可思议!
简直是神迹!
若真有数万副这样的铁甲……
吕公著内心的魔鬼,在尖叫,在咆哮。
“虽然说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圣人作五兵,也是为镇暴诛邪!”
“西贼顽劣,不守法度,不遵王法,屡犯我疆土……”
“王师伐之,上应天道,下顺民心!”
这就是儒家!
会随时随地,根据局势,调整自己对世界看法。
于是,汉唐之儒,皆是佩剑挟弓,以边塞立功,出将入相为傲。
而大宋的士大夫们,则因为长期在军事上失败。
所以陷入了鸵鸟状态,开始保守、收缩,甚至自欺欺人。
但是,在同时,大宋的士大夫们,做梦都想重回汉唐。
吕公著也不例外。
甚至,就连司马光也是如此!
于是,在离开军器监的时候,吕公著忽然悄悄的拉住了沈括的衣袖,将他带到一边,低声问道:“存中,老夫听说,存中于格物致知之道,又有新解?”
沈括点点头。
“可愿让老夫一观?”吕公著问道。
吕公著可不仅仅是宰相,在同时他还是士大夫中的学术领袖。
学术领袖就必须在经义上有着自己的发展和见解。
而天下文章一大抄。
哪怕是司马光,也曾‘借鉴’过王安石新学的一些主张。
自然,对吕公著来说,他也希望借鉴、参考一下沈括的格物致知。
因为他知道,这条道路,未来必可光耀天下!
自然,他需要抢占这个先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