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敬佛门,必有灾殃!”
他看向禅房门口,炽热的阳光,依旧在炙烤着庭院。
“这就是佛祖对朝廷不敬沙门的惩戒!”
……
汴京新城北厢,共有厢坊二十,宗正寺的官署,就在这北厢的福善坊内。
因此,汴京新城北厢,都有宗室、外戚之家。
这是因为宗正寺,习惯将宗室、外戚宅邸建在自己官署附近,好方便管理。
所以,广亲宅(秦王赵廷美子孙所居)、睦亲宅(濮王系所居)、亲贤宅(先帝兄弟)皆在这北厢。
而在这北厢,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俗称‘公主坊’的永宁坊。
坊内,散落着一个个公主宅邸。
不过,大宋之制,这些朝廷敕建的公主宅,在公主去世后就会回收。
只有太宗第七女,真庙之妹,吴国大长公主的宅邸在公主故去后,朝廷没有回收。
吴国大长公主宅之所以没有回收,是因为吴国大长公主的人生,极为悲苦,所以晚年皈依佛门,出家为尼。
真庙对这个妹妹极为同情,赐给‘崇真资圣院’匾额,许公主在家修行。
公主薨去后,朝廷举哀,真庙特旨许这崇真资圣院依旧保留,成为许多宫廷女官年迈后的荣养之地,也算是给公主积阴德。
于是,这永宁坊中,也就有几分禅意。
时不时就能听到崇真资圣院中的钟声。
此时,一声钟鸣,在永宁坊中回荡。
在永宁坊一角,靠近那安远门的地方,一座公主邸,矗立于此。
这也是如今,大宋唯一一座公主邸。
居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元丰八年已加封为冀国大长公主的寿康公主与其丈夫驸马都尉、密州观察使张敦礼,以及张敦礼的家人。
寿康公主今年已是三十有六,作为先帝的胞妹,公主性格温婉,平素不喜出门,只在这公主邸中,吃斋念佛。
倒是驸马张敦礼,是这汴京城内,非常活跃的外戚,其到处活动,广结人脉,在朝臣中有着不少朋友。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张敦礼和过去一样,从外面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中。
寿康公主带着侍女,将他扶回了内宅,然后和其他大宋家庭的妻子一样,细心的照顾起来。
又是拿着毛巾,给张敦礼擦汗,又是端来茶水,给张敦礼解酒。
等到张敦礼的酒醒了些,公主便柔声劝道:“张郎今日怎又喝得这般醉醺醺的?”
张敦礼没有答话,只是问道:“秉渊呢?”
寿康公主道:“大哥儿今日被姐夫接了过府……”
公主和张敦礼育有一子三女。
长子张秉渊,年已十四,元丰六年的时候,被先帝亲点,选尚先帝第六女,当朝天子的胞妹。
奈何公主在元丰七年暴病而夭。
不然的话,以当今天子对其妹妹们的宠爱,张家富贵必可延续。
不过,当朝天子还是有着两个胞妹在。
所以,寿康公主经常带儿子入宫,到两宫面前露脸。
就是为了给儿子铺路,以便将来亲上加亲。
张敦礼听到儿子被姐夫王师约接走,不知怎的,很不高兴。
“吾不是早说了,少与那王家往来吗?”张敦礼气呼呼的看向寿康公主:“缘何又让那王师约将秉渊接了过去?!”
寿康公主无奈的道:“姐夫是官家面前的宠臣,也是外戚中的楷模。”
“妾将大哥儿送去,是希望姐夫能多提点一些……”
“提点……提点……提点个鸟!”张敦礼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到来头,好处都归了他王家!”
“王家的那两个衙内,现在都是什么官阶了?”
元丰八年,当今天子即位,旋即因燕国大长公主与先帝同日而去,甚为哀悼。
于是,当即恩荫公主二子。
长子王殊自东染院使为皇城使,拜成州团练使。
次子王殖,自六宅副使,进六宅使拜利州团练使。
一天之内,两个横行官!
关键,这两人当时都还只有二十出头!
要知道,多少王子王孙,要爬到这个位置,得磨勘许多年才行!不少王孙,就算头发都熬白了,也没能熬成横行官!
这也就算了!
关键,王师约还成为当今天子面前的红人,多次得到圣旨称许,以为外戚楷模,当代驸马模范。
元祐元年,王师约就从晋州观察使,进拜镇安军节度留后,拿到了节钺!
不止如此,王家的买卖,也是越做越大,越做越兴盛!
这次扑买抵当所,据说王师约就和荥阳郡王曹佾一起内定某个抵当所。
此事若是真的。
那就证明,王师约将接曹家的班,成为了元祐朝的外戚领袖!
旁人怎么看,张敦礼不知道。
但张敦礼心里面是很不爽的!
凭什么?
凭什么嘛?!
都是驸马,都是天子姑父,为什么王家可以鸡犬升天。
而他张家,却是原地踏步!
他不服!不服!
自然,看王师约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偏生,还叠加着自家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质库,被朝廷强行回收。
张敦礼对王师约的怨气,自然越发的大起来。
寿康公主看着丈夫的神色,只能是柔声道:“张郎不必着恼……”
“母后和宫中的太后娘娘,都与吾说过了!”
“待过两年,大哥儿加冠了,就让他入宫,到官家御前,当个带御器械,以为未来天子心腹之备!”
但张敦礼对此嗤之以鼻。
他鼻孔哼了一声,道:“王家的王姝,今年正月就被特旨除为御龙第一将第二指挥的亲从指挥了!”
“年底说不定就要入宫,从閤门官做起!”
“我们家秉渊却只是个许诺……”
“等到秉渊成年,官家也亲政了,到时候,说话算话的就是官家了!”
“以官家对王家的偏袒,我家秉渊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王家人的阴影下!”
王师约,若真接了曹佾的班,成为了外戚领袖。
他张敦礼和他的子孙,永永远远都会被他压一头的!
寿康公主听着,无奈的叹息一声:“张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张敦礼哼哼两声,道:“未必!”
“我瞧当今,这般倒行逆施,惹来天怒人怨,佛祖震怒,降下这般灾厄!”
“恐怕未必能长久……”
“若有一日宫车……”
寿康公主立刻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吗?”
“怎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若叫人传了出去,全家都要为你牵连!”
“牵连就牵连!”张敦礼嘴上那里肯服软,依旧叫嚷着:“真话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却是也不敢再提什么佛祖、什么灾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