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向太后感觉,阿里骨的世子,应该是会入京的。
这样想着,向太后就问道:“对了,六哥打算什么时候,召回赵相公、向宗回还有高公纪?”
赵煦抿了抿嘴唇,答道:“儿臣以为,还得再等等……”
“等朝堂的局面稳定后,再召回赵相公他们……”
“以免西贼趁我大将不在,再次入寇。”
“也是……”向太后点点头。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冯景就来到了殿上,行礼后奏道:“大家,郭舍人求见!”
“郭舍人?”赵煦故意问道:“可知何事?”
冯景稍微犹豫了一下后,答道:“听说,还是御史们弹劾驸马的事情……”
“知道了!”赵煦点头:“让郭舍人将劄子都送到我的书房吧!”
向太后在旁边听着,忍不住问道:“六哥,御史们还在弹劾驸马?”
赵煦笑道:“母后难道不知,朝廷的御史素来就是这样的吗?”
“哦……”向太后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垂帘听政两年有余,让她对朝臣们的秉性已经熟悉起来。
御史台的御史们确实喜欢在一个事情上咬着不放。
可问题是……
六哥不是说,驸马犯的只是钱财上的小错吗?
这种错误,一般而言,六哥批示几句,安抚一二,御史们也会识趣的选择放下。
并不会死咬着不放!
所以……
驸马到底犯的是什么事情?
向太后心很细,她留意到,冯景话中所言的‘还是’这个关键词。
所以,今天的弹劾,并非是上次弹劾后的继续。
御史们一直在孜孜不倦弹劾驸马?
这样想着,向太后就问道:“六哥,可愿与吾说一说,御史们究竟在弹劾什么吗?”
“是驸马的下人在汴京或者地方上,欺行霸市?”
赵煦摇头。
“霸占了某位百姓的财产?”
赵煦还是摇头。
“强买了某人的祖产?”
赵煦依然是摇头。
这就让向太后不解了。
没办法,向太后二十一岁就入宫了。
她能知道和熟悉的外戚贪钱的手段,一直停留在她入宫前所知的那几个手段。
而人类无法想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
向太后自也脱不开这个樊篱,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何事?”
赵煦笑着道:“母后就不必担心了!”
“总之,就是些钱财上的事情!”
“儿臣稍候下诏,命人从封桩库中拿出些钱款来,替驸马补上亏空就好了!”
“相信御史们有了交代,就不会再咬着不放了!”
“哦!”向太后点点头。
皇帝拿钱给外戚补窟窿,这是皇室的常规操作。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为何六哥不肯与她说驸马犯的具体是什么错?
却没有想,为什么,赵煦之前不拿钱出来给驸马补亏空,偏偏是现在?
若她能想到这一点,而且还能换位到御史台的乌鸦们的立场上的话。
那么向太后就会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赵煦,现在拿钱出来给驸马补窟窿,非但不是在消弭事态。
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然而,向太后既不可能想到这个点上,更不可能和御史们一样思考。
还是那句话,人类无法想象自己认知外的事情!
……
吕陶依靠在窗口,靠着对面的寿康公主邸中,走出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典型刻板印象中的汴京泼皮。
穿着青衫,戴着一顶简单的幞头,看着不算高,但有些粗壮。
他手中似乎拿着一个袋子,看着沉甸甸的模样。
吕陶眯起眼睛,对自己身旁的一个吏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带着人跟了过去。
吕陶则慢慢坐下来,但眼睛依然盯着对面的公主邸。
他慢慢念叨着“公主邸中,在过去的一天,有七个客人进门……”
“其中和尚两人,道士一人,士人两人……另有两个京中无赖……”
“张驸马的交游,可真是丰富呢!”
和赵世居一样丰富!
当年的赵世居案,那些最终被处死的人里,都是类似的成分。
在野的士人、京中的泼皮无赖,还有就是制造谶言的道士、和尚。
虽然在事后看,这些人其实多半是组局设套,专门骗赵世居开心,顺便骗他些钱。
所谓的图录、预兆,就是些骗钱的道具。
但,在朝廷的角度,这个事情就太可怕了。
因为,李士宁曾对赵世居说:“您和太祖皇帝长的一模一样!”
这话被记录在书信里,落到了纸上,然后被邓绾查了出来。
而邓绾等人,就是靠着在赵世居案上的表现,得到了先帝的器重,从此平步青云,其恩泽甚至遗留至今——邓绾前不久不就升官了吗?
而另外两个主审的官员沈括还有范百禄,如今一个是‘先帝磨砺后留给少主的大臣’,拜为专一制造军器局,成为了少主的家臣一样的臣子,另外一个则官拜中书舍人,且是从起居郎拜的中书舍人,而且很有希望,进入学士院,成为翰林学士!
吕陶只要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的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的道德底线虽然很高。
但面对这种,可以让自己一飞冲天的机会,吕陶还是难以把持。
在他内心中,甚至有着如恶鬼一样的呢喃,在反复的念着史书上关于张汤、主父偃、来俊臣等酷吏的记载。
吕陶赶紧晃了晃头,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