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晨道:“这也不排除她冥想的可能,想着想着就想不开了,然后跳楼。我们对尸体进行了检验,死者生前并没有受到过性侵犯。死者的房间并没有退,我们查看了她的房间后,发现她的遗物保存完好,现金和首饰,包括身上的金耳环也一应俱在,这就排除了劫色或者劫财行凶的可能。当然,更进一步的案情分析,要等法医的检验报告出来才能进行。”
赵长城道:“冯芸芸生前跟朱国军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们办案过程中,一定要充分考虑这些因素。”
姚晨点头道:“赵县长放心,我们一定会认真考证,仔细办案。”
回到房间,赵长城问李多:“你有什么发现?”
李多道:“我侧面了解过,当晚到过冯芸芸房间的,只有舒畅。当晚值班的服务员也说了,并没有可疑人物进出。我还问过招待所里的住客和服务员,事发当晚,他们都没有听到异常声响。”
赵长城道:“这么说来,冯芸芸真是自杀?找到她的账簿没有?”
李多摇头:“没有发现。另外,朱国军也失去了踪迹,一直联系不上。”
赵长城道:“据你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李多道:“长城少,我们打草惊蛇了。对手知道有人在调查他们,心虚了,采取了行动。朱国军的失踪,冯芸芸的猝死,都说明了这一点。对手很狡猾,而且很凶残。长城少,我建议马上采取行动,不然,我怕他们接下来会对你不利。”
赵长城陷坐在沙发里,一根又一根的吸着烟。
舒畅进来泡了杯茶,看了看赵长城,似乎有话要说,但见赵长城在沉思中,怕打扰他,便要转身离开。
赵长城叫住她道:“小舒,冯芸芸死了。”
舒畅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长城道:“那天晚上,只有你去过她的房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舒畅抬起脸,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天晚上我去给她送饭。她一般都不跟我说话的,那天忽然问我,赵县长回来了没有。我说没有。她就说了一句,只怕来不及了。我觉得莫名其妙,问她什么东西来不及了?她又没说什么,我转身要出门时,她又喊住我,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赵长城正了正身子,急忙问道:“什么话?”
舒畅道:“好像是说什么东西在帽子里,她说得很轻,我当时没有听清,反问了一句,但她又不肯说了。我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就没有向你报告。但听到她死了后,我忽然觉得,那天晚上,她的情形的确有些不对劲,仿佛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一般。”
赵长城思索道:“什么东西在帽子里?李多,你现在马上到冯芸芸以前的住所去,仔细的搜一遍尤其是帽子形状的东西,一定要搜仔细了。”
李多应了一声,却并不动身。一直拿眼睛打量舒畅。
赵长城知道他怀疑舒畅,更怕帽子帮的人会对自己不利,瞪了他一眼,李多这才离去。
舒畅说道:“赵县长,他是什么人啊,好犀利的眼神啊,看得我心里发毛呢。”
赵长城莞尔道:“你别理他,他也就这表情吓人,其实他心地极好的。对了,我问你,你那天晚上,有没有觉得冯芸芸情绪方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舒畅道:“没有,她跟我说了那几句话后,就恢复了正常,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我随后进去收拾碗筷时,还看到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哈哈大笑。”
“那后来你还去找过她没有?”
“没有。直到你第二天回来,你叫我去看看她,我才去了一次。”
“嗯,你去吧。”
赵长城可以断定,冯芸芸绝对不是自杀。至于是不是帽子帮所为,现在还不能下判断。
他有些自责,当初带冯芸芸来招待所时,还对她说过,这里很安全,不要担心有人来害她,谁知道她却真的在这里出事了。
凶手真是胆大包天啊,在县政府的招待所里,也敢杀人。这不仅是在挑战他赵长城的底线,也是在挑战政府的权威。
不管是帽子帮的人,还是另有凶手,都必须抓起来严惩不贷。
李多很快就回来了,只带回来一本新华字典。
赵长城拿着他递过来的这本书,不解的看着他。
“长城少,冯芸芸的房里,只有一黑色昵子帽,放在衣柜的上层,帽子下面,就是这本书,其它再无发现。”
赵长城翻了翻书,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本很寻常的新华字典,到处都可以买到,每个学生家里只怕都有这么一本书。字里行间既没有记录什么数字信息,页面空白处也没有写什么特别的字,书很整洁,也没有折角或者书签什么的。
那么,冯芸芸为什么对舒畅说了那么一句话呢?有什么含义?
李多忽然说道:“长城少,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也是一个杀人案,被害人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仇敌手里,所以事先把一些重要证据藏在一个特别的地方,但这个地方无人知晓,唯一破解这个地方的密码,他分开藏在一幅春夏秋冬的四联图画里。只有得到这四幅图画,分别找出这四幅图里的密码,合并起来,才能找到那个地方。冯芸芸使用的,会不会就是这种手法?”
赵长城点点头:“有可能。”苦笑道:“那我就一页一页的翻看这本字典,看看能有什么意外发现吧。”
李多嘿嘿笑道:“我陪你。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就住你这里。宿舍里那张硬,咯得我背疼。”
赵长城笑着点点头,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安危呢,想留在这里保护自己。李多是当兵的出身,硬板睡习惯了,只怕偶尔睡一回席梦思反而会不舒服的。
当天晚上,赵长城躺在窗上,一页一页的看着这本字典,想从中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哪怕是用笔做了着重号的字,或是被抠掉的字,他都拿笔记下来。
然而,看了两三个小时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这个冯芸芸,临死前还要玩我一把?
赵长城放下字典,双手作枕,抱着脑袋,躺着。
小丑帽。
这三个字钻进赵长城的思维里。
良久,赵长城手倦抛书,很快睡着了。
这天上班后,赵长城处理完桌面上积压的文件,刚刚伸了个懒腰,敲门声响起,赵长城以为是政府办某个同志,随手拖过一份文件,边看边沉声说了声:“进来。”
“赵县长,在忙呢”洪霞微笑着走了进来。
“洪县长”赵长城有些意外,连忙起身,两步跨出办公桌外,跟她握了握手,请她坐下,说道:“洪县长,你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吗。”
洪霞坐得中规中矩,腰身很直,双手互握,自然的放在腿上。
赵长城心想,这个女人虽然长相一般,但很有家教和个人素养。
洪霞微笑道:“赵县长,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今天来,是虚心前来求教的。”
赵长城笑道:“洪县长客气了,有什么事请直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洪霞道:“有一件事情,想必赵县长也知道。现在全市都在搞大棚种植和生态混合种养。生态混合种养难度颇高,我们县没有这方面的专门技术人才,连着试验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就放弃了这个难题。但大棚种植还是比较容易,正在全县范围内大力推广。”
赵长城边听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情,见她忽然顿住,知道她想听听自己的看法,便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两个东西,都是我在明水镇时搞起来的,也的确为明水人民谋了一些福利。但是说句老实话吧,这两样东西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尤其是生态混和种养,对种养户的文化要求很高,如果不懂各种作物和动物的习性而乱搞一气,很有可能失败,收成只怕还比不上正常种植。”
洪霞道:“就是这个道理啊。”
赵长城道:“大棚种植虽然比较简单,但也含着较高的成本,全县甚至全市范围内大力发展的话,还牵涉到一个产品销售的问题。产品如果卖不出去,对农户来说,不仅会损害他们的经济利益,更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以后政府再有什么新的举措,他们就不敢贸然接招了,最起码,心里面会产生抵触情绪。”
洪霞道:“赵县长,你的话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啊哎,刚开始时,我倒没想这么多,市里有任务下来,我就分配下去,心想这是惠民政策,自然对农民有利啊,就积极的在全县进行推广。”
她忽然叹了一声,说道:“昨天我到市里参加全市农业工作会议,各县、区农业主管部门主要负责人都参加了,在会议上,主管农业的副市长韩柏光作了重要讲话。”
赵长城隐约有些猜到韩柏光的讲话内容,但还是问了一句:“韩市长有什么重要指示?”
洪霞愁眉苦脸的道:“市里忽然改变了策略,原来答应由市里对全市所有农副产品进行统购统销的,现在改由各县负责,自行统筹安配。这眼瞅着就要到丰收季节了,这不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嘛。”
赵长城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市里制定目标之时,对可能产生的销售困难估计不足,临到丰收旺季,这才发现全市那么多的农作物,要进行统购统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农作物大都是时令菜,保质期极其短。而大棚种植的产量比平时要高出很多,这么多的产品,短时间内要全部卖出去,除非事先做足了充分准备,打通了全省乃至全国的销售市场,不然,光凭本市的消费能力,是难以完成这一任务的。
而市委那帮人,图的是政绩。
前段时间,市里的各位领导,频繁往下面乡镇跑,每个人都要到农田菜地里去转一圈,就是做样子给省委看的。你们瞧瞧,我们的农村,现在是一片菜畦,农民们丰收在望,致富有路潜台词就是我们领导有方啊。
省里也有几个领导下来视察过,分管农业的副省长和农业厅等相关领导都曾到过西州,对西州的农业发展工作做出了肯定和高度评价。
甚至一度传出一种消息,说市委书记沈丹红得到了省委大佬们的赏识,很快就会高升到省里去。
现在则不同了,经过两年多的排兵布阵,温天厚在南方省已经初稳阵脚,再则也有了一批心腹手下,时机已经成熟。
沈丹红在温天厚到来之初,就站了队,排到了温天厚一系,这事情全省皆知。
现在两年多时间过去,温天厚不管是为了提拔自己人,还是为了给其它观望者一记强心剂,还是为了加强自己在省委常委会上的话语权,都有必要在自己派系里提拔人上来。
所以,有此传闻,实属正常。
这两种说法,各有道理,传得满城风雨,许多省里的相关干部,专诚从省里跑到东州市来,打着前来朝拜西州名寺缘空寺的名义,实际是提前来拜沈丹红这座大码头的。
买股票的人都知道要买潜力股,官场的投资也一样,在人家显迹之初,就来傍上大腿,绝对比他发迹之后再来抱粗腿要划算得多。
沈丹红终日里迎来送往,陶醉在这种吹捧之中,仿佛自己真的已经当了省委常委了。而对自己的政绩工程,完全的放手不管了。等到丰收临近,这才发现售销渠道一片空白,现有的关系,根本无法满足整个东州市的统购统销。
他也不慌不忙,拿出当领导的威压来,责令各县区各负各责,务必完成统购统销任务。
这一来,各县区立即一片怨声载道
当初市里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突然变卦,叫他们这些县区农业负责人上哪里去弄资金和渠道来进行统购统销?
这不是为难人吗?
洪霞诉完苦,说道:“赵县长,你是大棚种植的首倡者,而且你在明水有过成功的经验,请帮我指一条明路走啊。”
赵长城心想,说得好听,我是首倡者,说得不好听一点,你心里只怕在骂我是个始作俑者。
说句不好听的,这关我什么事啊。农业发展规划是沈丹红制定的,执行的人是你们这些各县区的农业负责人,我现在是管工业的副县长,你们农业那摊子事,轮得到我来说三道四吗?
他想是这般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沉道:“你跟沈书记和孙县长汇报过没有?”
洪霞道:“昨天会议一完,他们就都知晓情况了,也都火烧眉毛般,急得在那里跳脚呢。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可想了,赵长城同志,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想想办法。你以前在明水时,多少有些销售渠道,现在你是临沂的父母官了,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把那些关系用在我们临沂身上吧。”
赵长城心想,我哪里来的什么渠道,又有什么关系了?那个时候只有明水一镇有大棚菜卖,拖到西州就能抢购一空。
呃,洪霞这话里似乎还有话啊,难道我去明水转了一圈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想到这里,赵长城有些哭笑不得。
他心血来潮,半夜里去会人,传到这些人耳朵里,只怕就成了半夜给明水那边送机密消息去了。洪霞肯定以为,赵长城去明水,是把自己以前的销售关系告诉明水镇相关领导。
这都哪跟哪啊。
“洪县长,能帮的我一定帮,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你所说的销售渠道和关系啊。”
洪霞果然一语道破天机:“赵长城同志啊,你去明水镇,半夜私会镇林镇领导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去那边面授机宜,照顾一下老部下,情有可原嘛,可是,我们现在也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赵长城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解了赵长城的围,他向洪霞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连忙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是薛楠楠打来的,说的也是这件事情。
神奇的是,薛楠楠的想法居然跟洪霞不谋而合,都以为赵长城有什么神通,可以帮他们完成统购统销的任务。
当着洪霞的面,赵长城不敢说别的事情,对着话筒笑道:“薛县长,你还真抬举我。”
洪霞一听赵长城喊出薛县长三个字,虽然神色不变,眼神却是一亮,尖起耳朵来听。
薛楠楠在话筒那边道:“赵长城同志,在我面前,你用不着打马虎眼吧?你在明水那会,搞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整个明水的经济都叫你给带动了啊。听说那会儿,你们明水的菜是供不应求啊,你也是我们泗水县走出去的干部,做人可不能忘本啊。卖临沂的产品时,搭着把我们泗水的菜也捎上几筐啊。”
赵长城苦笑道:“薛县长,你是我的老领导,在你面前我还敢说客气话不成?我现在分管的是工业经济,开发区那摊子事情,我还忙不过来呢。哪有精力去帮人卖菜啊。”说着,瞥了一眼洪霞。
洪霞果然脸色尴尬,身子扭了扭,换了一个姿势。
薛楠楠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我们泗水县的农产品,你必须帮忙卖掉。我知道你有难处,这样好不好?我们县委分了工,每个常委分了一份任务,你帮帮忙,把我那一份卖掉好不好?”
赵长城道:“这样啊,我尽量想办法吧,嗯,那就这样吧,薛县长,我这里有点忙,再联络吧。”说完就挂了电话。走到洪霞对面坐下,笑道:“泗水的薛县长,也找我卖菜来了呵呵,合着我赵长城就那么像一卖菜的?”
洪霞笑道:“能者多劳嘛,赵县长要是没那个本事,哪个敢来找你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