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虑的不是该不该打,而是该怎么样来打这次。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从何着手,如何开始,到哪一步为止,才能获得最大的成功和利益?
良久,赵长城缓缓说道:“姚局长,我有一个想法。我建议,由你们县公安局经侦支队出面,以涉嫌垄断经营,侵吞国有资产罪,对肖玉莲进行传讯,只要她一进局子,你们就马上对她进行严审,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确凿的证据。有了证据,我们再通知市、县两级人大常委会,建议取消肖玉莲的人才代表资格,然后再对其施实逮捕,深挖帽子帮涉黑案。”
姚晨点头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赵长城道:“吴得利是一个缺口,你们双管齐下,只要吴得利招出跟肖玉莲有关的内幕,她也难逃一劫。”
姚晨站起来,说道:“好,我马上回去布置。”
赵长城起身,拍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姚局啊,这一战,我们只许胜,不许败。我们如若败了,帽子帮将会更加嚣张。你放心,我一定会坚定的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如果上面有人施压,你叫他们来找我,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姚晨啪的一个立正,对着赵长城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赵长城送他到门外,看着他离开后,叫李多去休息。进了屋,沉思片刻,拨通了钱衡的电话,恭敬的喊了一声:“顾钱好。”
钱衡在那边呵呵笑道:“臭小子,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啊。”
“时时在心,未有一刻忘怀。”
“嘴巴见甜啊,春节要回京城来过吧。”
“嗯,会的,到时再去拜访顾老,聆听钱老指教。”
“工作还顺心吧。”
“一切都好。今天打电话来,是想请教钱老一个问题。”
“你小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会主动打电话给我说吧,什么事?”
“古人说,知而慎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作何解释?”
钱衡沉了一会,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这话的解释。你只是有所顾虑罢了。”
“顾老火眼金睛。”
“小长城,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又做何解?”
“我明白了。多谢钱老。”
“呵呵,放心去做吧,只要你以为是正确的就行。再不济,还有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在后面帮你撑腰呢?哪个敢动你?”
赵长城笑道:“我若凡事都要靠你们老一辈的出面罩我,那我跟那些纨绔二世祖又有何差别?我又怎么能成长成为像你们这样的参天大树,国之栋梁?”
“小长城,你长大了回京后,来找我,我陪你喝上一杯。”
钱衡跟赵长城在一起时,一直拿他当晚辈看待,下棋可以,但喝酒就不行,喝酒那是大人才做的事情。
现在钱衡主动邀请赵长城喝上一杯,等于是在心里默认,从现在开始,赵长城算个大人了。
赵长城打这个电话,并没有寻求帮助的意思,此刻,他有些焦虑情绪,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坚定一下自己内心的意志。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正当月初,也有新月也无星。
月黑风高夜,且看姚晨如何行动吧。
赵长城睡不着觉,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王凤娟被欺负一事来,看看时间还早,拿起手机,拨通了李东红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慵懒的哈欠声:“喂,夜猫子,你还没睡呢?”
赵长城笑道:“老领导,呵呵,你就睡了?睡美容觉呢?岂不是打扰你了?要不明天再说吧,你接着睡。”
李东红从被窝里坐起身子,披着外套,坐在被窝里,说道:“没个正经,你才是我的领导呢,都副处级了。”
赵长城笑道:“你不也是科级干部了吗?你们纪委官职不同啊,掌管官员生杀大权,见官大一级这么算来,你可不就是我的领导。”
李东红睡意全无,笑道:“那我这个当领导的命令你,有时间过来陪我喝茶,你怎么老是三请四请都请不动呢?”
赵长城道:“正想着往省城跑一趟呢,这不被一堆子琐事耽搁了。过两天吧,我去找你。”
李东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赵长城心想,自己平时就那么疏于联络身边朋友?怎么每打一个电话,对方都是这般口吻?笑道:“我就那么不堪?没事就不能找你?”
李东红撇嘴道:“在我印象中,都是我主动找的你好不?你几时主动想起过我啊?除非有事。”
赵长城笑道:“主要是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怕你太忙啊。不好打扰你。我本人可是巴不得天天看见你。”说完觉得这话说溜嘴了,有些让人误解。
李东红甜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就算你有事才想起我,我也很开心啦说吧,什么事?”
赵长城把王凤娟受人欺负的事说了出来。
李东红不悦的道:“你女朋友不是姓郭吗?什么时候换成姓王的了?赵长城, 你也太滥了吧。”
赵长城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解释了半天,李东红这才笑道:“这事好办。我帮你朋友出这口气”
赵长城笑道:“我叫她写了一份状纸,我寄给你?”
李东红道:“嗯,有告状信揭发他更好,可以给我们纪检监察室一个查他的由头。其实呢,现在的官员,有几个干净的?都经不起查。”
两人许久不曾见面,聊起来就有些舍不得放下,李东红道:“赵长城,你要赔我的睡眠来,我现在怎么都睡不着觉了。”
赵长城哄她道:“那我就陪你聊天,直到哄你入睡为止。”
“嗯,你说故事给我听吧。”
“故事?”
“你不是学中文的吗?应该会讲很多故事吧。”
“不是,你多大了,还喜欢听故事呢?”
“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可是我父母都是大忙人,从来没有时间讲故事哄我入睡。”
李东红的声音忽然变得腻腻的,像在跟一个可以倚靠的男人撒娇。
赵长城听了,心底流过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柔声说道:“好,那我就讲故事,哄你入眠。”
可是讲什么故事呢?安徒生和格林童话?太老套了,小王子的故事?不知道她听过没有?
结果,赵长城张口就来了一句:“很久以前,青青草原上住着一群羊……”
李东红在赵长城温和的男中音讲述中,时而咯咯作笑,时而闭目聆听,渐渐的眼皮子打架,睡意渐浓,终于睡了过去。
赵长城良久没有听到对方有动静,确定她已经睡了,说了一声:“晚安东红”挂断了电话。
夜更深了,凉意袭上赵长城身体,他关紧门窗,在书桌前坐下,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他在等姚晨的消息。
此刻,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吧!
电话响起时,已是凌晨…多钟。
赵长城居然伏在书桌上睡着了,醒来时有些鼻塞,加上昨晚空腹喝了几杯冷酒,顿感头脑昏沉。
电话一直响着,隔壁的舒畅听到声音,披着衣服跑了过来,见到赵长城坐在书桌边,却没有接电话,啊呀一声,问道:“赵县长,你一宿没睡吗?电话一直在响,我过来看看。”
赵长城嗯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抓起话筒。
姚晨略带兴奋的说道:“赵县长,事情办妥了,人已经带回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好,我马上过来。”
赵长城放下电话,见舒畅还站在房中,便道:“有感冒药没有?找一粒给我吃。”
舒畅连声说有,很快就翻出一盒感冒药来,倒了小半杯开水,又掺了小半杯凉开水,端给赵长城。
赵长城吃了药,对她说道:“你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出去。”
舒畅讶道:“很晚了,赵县长你还要出去?”
“嗯。办点私事。”
赵长城打电话叫醒李多,两人从侧门出去,开车来到县公安局。
县公安局里的氛围明显不同往日,大半夜的,很多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警员,还在忙碌的走来走去,院子里停着好几辆警车,有一辆警车的警灯还在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彩灯。
姚晨迎着赵长城进了办公室,向赵长城汇报此次行动经过。
姚晨说道:“我回到局里后,召集经侦支队和刑警支队的人马,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之前,叫他们上缴所有的通讯设备。一直出发到了半路上,我才通知他们本次行动的目的地。”
赵长城说道:“你办事我放心。嗯,人都抓到了?”
姚晨道:“都抓到了。我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抓捕吴得利,一路人由我亲自带队,去抓肖玉莲。我原本计划在凌晨十二点动手,但事情出了点意外,延迟到两点多才动手。”
赵长城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
姚晨道:“我们在肖玉莲家里,看到了县委副书记郑春山。”
赵长城哦了一声:“他发现你们没有?”
“哪能啊”姚晨笑道:“就是为了怕打草惊蛇,我们才没有及时动手。为了统一行动,抓捕吴得利的同志也潜伏在吴家外面的巷子里,等待时机一起动手。”
赵长城点头道:“不错。如果先抓吴得利,只怕就会惊动肖玉莲。”
姚晨道:“奶奶的,郑春山这王八犊子,害得兄弟们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狠的。”
赵长城道:“听说肖玉莲是郑春山的人,看来我们的行动还是不够周密,事先没有踩好点。如果郑春山在那里留宿怎么办?错过了最佳抓捕时机,就会泄漏风声。打草惊蛇了,想要再抓他们就难了。”
姚晨道:“可不是嘛。我对兄弟们都说了,今天的事情,不能退,哪怕在这里冻一晚上,也必须等到抓捕,时机还好,兄弟们都很配合。娘的郑春山那家伙在里面逍遥快活,我们却在外面喝西北风,他这官当得可够滋润啊,凭我的感觉,他的屁股绝对干净不了。”
他受了苦,此处又是谈话场所,说起话来就没了太多顾忌。
赵长城道:“那种生活,没有羡慕的必要。”
姚晨嘿嘿一笑:“我知道,我就发几句牢骚。不过,我听说郑春山家里有头河东狮,很是凶狠,我就料到郑春山就算在外面偷,再晚也肯定要回家去交公粮的。”
赵长城笑着指了指他:“被你料中了。”
姚晨道:“要不是嘛,他妹的,这家伙看上去不咋的,搞女人还真有一套啊,一直搞到凌晨两点多才完事。”
赵长城道:“瞎扯蛋,你怎么知道人家一直在搞事?就不能谈谈别的事情?”
姚晨道:“哎,这可不是我杜撰的哦。她家是别墅,他们就睡在一楼卧室。我派了一个弟兄潜到了肖玉莲卧室窗台下。他偷听之后回来学给我们听的,赵县长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喊他进来对质。”
赵长城没想到他认真起来,居然这般可爱,实在忍不住,呵呵笑道:“别贫嘴了,快说案情。”
姚晨道:“凌晨两点左右,郑春山完事了,离开了肖玉莲家。他车子一走,我就下令行动开始。”
“嗯”赵长城点点头:“她没有反抗吗。”
姚晨道:“我们带了专门的开锁专家,要的就是出奇不意的效果等我们潜进她卧房里时,她还躺在被窝里头呢。”
“她有没有说什么?”
姚晨啧啧两声,说道:“这女人真不简单。半夜三更的,睁开眼来,还光着身子呢。看到我们这么多大男人站在面前,居然面不改色,从容的起身,光着身子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找了衣服穿上,乖乖,换成是我,也不能如此的淡定。”
赵长城听了,也有些惊异。心想能做到这一步的女人,该是怎样的心理素质?
姚晨继续说道:“还有更绝的。几个兄弟盯着她看,她回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你小时候没吃过这玩意?整得我们几个人很是尴尬不堪。”
赵长城哼了一声:“你们是去办案的,管她呢。”
姚晨道:“我们亮出身份来,她往窗上一坐,点着了一根烟,大摇大摆的,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说了一句话,当场把我气得够呛,她说原来是警察啊,我还以为是呢。说吧,你们半夜三更的加班加点,费尽心机来到我这里,是想劫财呢还是劫色?”
赵长城弯起眉头,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肖玉莲很难对付。
姚晨道:“我们有个兄弟就接了一句,问她劫财怎样,劫色又怎么样?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说劫财的话,需要多少钱,马上支付现金给你们。如果要劫色,为什么不早点说,我都省得穿衣服了,怎么样?几位公安同志,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轮流上?怎么?都不动?是不是想着先劫色再劫财?也行啊,拜托你们快点,我还要睡觉呢。”
赵长城正在吸烟,听了这话,烟气误入气管,呛得直咳嗽。
姚晨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很快就端来水给赵长城喝。
赵长城喝了两口水,缓过劲来,摇头道:“这个女人,就算抓回来了,只怕也很难撬开她的嘴巴,这事情麻烦了。”
姚晨道:“是啊,我现在就怕我们对付不了她,她出去后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去敲诈勒索什么的,那就够我们喝一壶了。当时,我们几个人还真被她给唬住了。我对她说,肖玉莲,你做过的事,自己清楚少啰嗦,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不慌不忙,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叠的证书和代表证,丢给我们看,讥笑的说,既然你们要走阳关道,我们就说些明面上的话,我是什么人,你们能进我的门,肯定知道吧?想带我进局子?凭什么?你们有市人大的相关手续吗?你们有检察院的逮捕令吗?你们有搜查令吗?你们再不出去,我马上就打电话到市里告你们强入民宅,欲行不轨。”
赵长城道:“跟她啰嗦个什么劲,带回来再说呗。”
姚晨道:“我当时也是这般下的命令,但是不知道她按动了哪个机关,楼上忽然跑下来三个彪形大汉,原来这婆娘故作镇定,是在跟我们拖时间呢,这三个人是她请的保镖。她指着我们说,家里来了假警察,想要我,你们快抓住他们我重重有赏。”
赵长城道:“她还请了保镖?你们怎么摆平的?”
姚晨道:“这三个人身手了得,不是一般的退伍军人,显然都是练家子,我们几个弟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他们打成个平手。”
赵长城心想,别看他说得轻巧,一句话就把当时的打斗场面给略过了,其实当时的情况肯定十分危急,对方武力抗拒,姚晨他们既要对付三个厉害的保镖,又要防止肖玉莲外逃或者与外界通讯,想必是手忙脚乱,状态百出。
他真诚的说了一句:“姚局,你们辛苦了,改天找个时间,我请兄弟们喝一杯。”
姚晨嘿嘿笑道:“这杯酒我替兄弟们讨下了。赵县长请吃酒,我们一定放开肚量喝它个天昏地暗。”
赵长城问道:“后来怎么收网的?”
姚晨道:“我们还有两个弟兄在外面放哨,听到里面打起来了,就持枪冲了进来,靠着这两把枪的威力,那三个家伙才停止了攻击,我们掏出警官证,再次证明自己的身份,要求他们配合,他们这才相信我们是真的警察,不敢调霸了,我吩咐他们把四个人押了回来,我和一个同志留下来对肖玉莲家里搜查了一遍,可惜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