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即位后,立即放软身段,利用父王入葬的机会,与各国结好,特别是三晋联合与秦结盟。为了表示与秦国的友好关系,三晋决定共同讨伐楚国,后来在黄歇的劝说下,改为共同讨伐燕国。又这样维持了九年和平年景,恢复了兵力。
韩王九年,秦军开始平定河东,并攻入河内南阳,在河东陉城斩杀韩军五万,彻底将原来韩国的战略区汾上,变成了秦国实际控制的区域。
汾上的失败虽然痛心,但还可以承受,毕竟郑城周围的兵力还能维持。但在白起出轵道攻击南阳后,韩王感觉到严重的威胁:从南阳过了黄河就是伊阙;从伊阙而下,那就是韩国的核心区。必须将秦军拖在黄河以北,成为韩王思考的中心。思虑之下,韩王终于想出了将上党两献的计策。他一面指使在汾上的阳城君遣使入咸阳,表示愿意献出上党;一面派冯亭替换不肯交出上党的原上党守靳黈,但却将上党献给邯郸。
这简直是一出集心理、地理、形势、舆论为一体上等阳谋。在心理上,上党虽无力自保,但宁愿降赵,也誓不降秦,从道德的高度令赵国不能拒绝;在地理上,上党地处邯郸、太原之间,是赵国联结邯郸、太原两大战略区的扁担,赵国从自身利益上,也不能容忍上党落入敌对的秦国之手;从诸侯势力上,秦国最强,其他诸侯较弱,赵国出于平衡考虑,多半宁可便宜其他诸侯,也不愿意让秦国占便宜;而在舆论上,赵国是唯一能打败秦国的国家,绝不能屈从的强秦,这一观念几乎已经成为赵国上下,甚至天下士子的执念,赵国绝对不能向秦国让一点步,也不可能让一点步,否则就会自毁人设,遭世人唾弃!
几乎可以说,再也没有比将上党两献更绝妙的计策,可以转移秦军的进攻目标了。而这一计策,韩王没有与任何大臣商量,完全是自己头脑的产物。他只简单地给阳城君下达求和的指令,再等靳黈抗命后,派冯亭去接替他;韩王完成这两个动作后,剩下的一切就会自动完成,不再需要韩王做任何干预!连韩王都暗中忍不住为自己的绝妙设计喝彩——但他连自己最亲密的人都不能说,更谈不上去炫耀了。这样的妙计,但凡有第二个人知道,也就不成其为妙计了!这虽然让他有些遗憾,但却更增加了他的自傲和自大。
这次亲自入咸阳朝秦王,就是在这种自傲和自大下的果断行动!
两献上党,为韩国,乃至天下争取到七八年的和平发展机会,只苦了赵国一国,孤身承担了秦国所有的压力。韩王十七年,天下诸侯响应周天子号召,齐聚洛阳,合纵伐秦。韩王判断,秦国就算是铁打的,远距离与赵国作战这么多年,也应该精疲力尽了,也就响应了周天子的号召。但哪里知道失算了!
秦国的第一个打击就落到韩国身上。将军摎率秦军出南阳,连克阳城、负黍,斩韩军四万!接着渡河北上,一直打到赵国边界,一路攻城略地,烧杀劫掠,斩首九万。然后施施然回兵洛阳,将号召合纵的周天子生生给吓死,周太子不能即位,周天子至此而亡。
韩王发现秦军还如此生猛,自己已经失算后,果断地退出联盟。秦军在阳城、负黍击杀的韩军,那可都是韩王周围的军队,不是远在汾上的军队。好不容易凑齐的十万部队,只一仗就损失了四万,让韩王彻底清醒了。秦军虽然连年作战,而且作战也并不顺利,但远不是自己想像的被打得精疲力竭,相反,他们还有足够的实力与天下诸侯相争!现在还远不到清算秦国的时候。
明白了这一点,韩王又回到过去那种蝇营狗苟的状态中。秦王邀请天下诸侯到咸阳观鼎,韩王观望到最后时刻,心里期待着能有诸侯跳出来反对,从而吸引秦国的火力。然而他又失望了,所有诸侯都顺从地表示将前往咸阳观鼎,包括那个曾经鼓动周天子合纵的楚国。韩王明白自己又失算了。他最后一个宣布将应邀去咸阳观鼎,但却是姿势最端正的那个。使臣第一个到达咸阳,一切礼仪周全、到位,对秦王的一切要求几乎完全答应。最终,只有韩国和赵国使臣被秦王封为郡守。
韩王并不死心,他还在寻找一切机会削弱秦国。魏使失期,秦王明诏讨伐,被韩王认为是一个机会。魏国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国力也得到加强,加之有信陵君主政,虽然不如楚国那么显赫,但也绝非其他诸侯所能比。邯郸城下,魏军击破秦军对邯郸的围困,声威之壮,一时无俩,甚至有人认为,魏国是天下军力最强大的国家。秦王伐魏,如果能借此挑起秦、魏之间的争斗,也算是为天下作出了贡献。所以,当魏王遣使与之结盟时,韩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可惜,秦、魏两国都老奸巨猾。秦王讨伐了地处家门口、不久前还是秦地的虞,板子打得不痛不痒;没想到魏王竟也甘之如饴,想出让太子入质,魏国委国听令的主意,完全一副“雷霆雨露,无非天恩”的姿态,仿佛决意彻底臣服。
只是这种装腔作势哪里瞒得过韩王:你魏王也想蝇营狗苟,猥琐发育,说不定还要出卖我,那我们就比一比谁更苟!
韩王于是决定亲自入咸阳朝见秦王!你魏王只是派太子入质,我可是亲自去,谁的诚意大,谁的姿势标准,一目了然!
想到这儿,韩王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此后的变化都在韩王计算之中。秦王不仅同意他来咸阳,还特许他率领一万人的仪仗。而相比之下,魏太子就寒酸得多,只有随从百人。孰厚孰薄,有目共睹。
但进入洛阳之后,情况似乎有了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