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前世的见识来看,所谓飞车,大概原理与竹蜻蜓差不多。简单易制又颇新奇,他动动嘴指导,州牧府下人就做了出来,用来哄没见过竹蜻蜓的小朋友绰绰有余。
果不其然,常以周一秒就将方才的幽怨抛之脑后,至于此前的种种设想,什么对手啦,什么保卫战啦,也统统忘了个干净。
他只欢呼一声,一把拉过越殊的手,就要小跑起来:“那还等什么?一起一起!”
他边跑边回头,脸上绽放出期待的笑容,却在看到身后男童的瞬间变作惊慌,脚下也是一个急刹车:“喂,你没事吧?!”
“……没事。”猝不及防被带着跑的越殊平复剧烈的心跳,脸色越发苍白如瓷。他微微摇头,“只是方才跑得稍急了些。”
常以周顿时嘟囔了一句“好险”。
他终于想起此前阿父嘱托他们关照这位小道长时曾说过小道长身体不好,也想起对方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事实。直到此时,常以周终于对此有了实感。
他不由撇撇嘴:“身体不好就不要逞强嘛……”
嘴上如此嘀咕着,他的身体却诚实地改跑为走,边走边不忘悄悄去看越殊的脸色。
这幅作态被越殊看在眼里,他轻声宽慰道:“无需担心。我只是体虚而已。”
“好了好了,谁担心你啊!”常以周被戳中心思,感觉很不好意思,他哼哼两声,抬高嗓门催促起来,“你说的飞车呢?”
回应他的是越殊的轻轻一笑。
不多时,两架“飞车”歪歪扭扭从花园半空升起,在温柔的春风中,它们扶摇而上,承载着小孩子小小的惊喜与欢笑。
飞车下方,是两张仰望的小脸。
这一刻,他们的神情如出一辙。
两人不厌其烦地玩了一个下午。
当然,越殊自诩只是陪玩而已。
成熟如他绝对没有喜欢小朋友的玩具。
而人与人之间,有时不用特意做些什么,只是简单相处一回,就足以消弥隔阂。
小孩子之间尤其如此。
他们简单的世界中不存在成年人的算计。只是你伸出友谊之手,而我握上去罢了。
直至晡时,越殊与常以周道别。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互称小名的地步。
州牧府很大,两人各有各的院子,除了少数特殊的日子,府中人一起用膳,平时吃住都是分开。况且越殊用的还是药膳,是清虚道人根据他的身体情况特意制定的。
“药膳?长生要喝苦苦的药汁吗?”
第一次从越殊口中听闻此事的常以周“咦”了一声,五官几乎拧作一团。仿佛吃到药膳的是他,他感同身受地苦了脸。
“生病的感觉很不好。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只记得生过一场很重的病,喝了好多好多苦药汁……我闹着不喝,但阿父说不喝药就好不了,不能跑也不能跳……”
六岁的小朋友一本正经说起小时侯着实有些好笑,但他郑重的神色令人无法不回以同样的郑重。似乎如此才不负这份心意。
分开之前,他像个合格的兄长一样,拍拍越殊的肩,认真叮嘱小他两岁的新朋友:
“你要好好喝药,快些好起来哦。”
“……我知道了。”
有朝一日居然被六岁的小朋友叮嘱了……越殊无奈地牵起唇角,哭笑不得地应了。
常以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一个下午,他对越殊观感大变。
像个沉稳的大人一样将双手背在身后,他沉稳地举步离开。才转过身,一双圆圆的眼睛已是忍不住弯起,嘴角也翘了起来。
走出几步,他再也忍不住蹦哒两下。
……为人兄长的感觉真不赖!
突然明白长生为何想给他当爹了……
嗯,换他他也想!
·
越殊对小朋友的野望一无所知。
他的心情同样极好。
别问,问就是达成了与小朋友缓和关系的目的。绝对不是因为飞车玩得不亦乐乎。
哪怕始终不变的寿命上限都不能影响这份好心情。毕竟他从来不是为活着而活着。
[真名:越殊]
[魂能:7]
[寿数:10]
[备注:短命鬼也有春天,但不长。]
例行唤出光幕一看,果然各项数据毫无改变。唯有最后一行备注并非从始至终一成不变,反而会因为越殊所遇到的时事变化而变化,或许关键时刻就能起到指引作用,因此他每天都会将之召出来一观。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需要忍受备注的毒舌。
某种程度上而言很锻炼心态。
譬如当下戳在眼前的这行字。越殊还不至于将“春天”浅薄地理解为情爱意象。其言下之意分明是“短命鬼的好日子不会长久”。看在不知情者眼中,简直形同诅咒。
越殊不由沉默了:“……”
这破金手指,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