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说朱晋来了,不是猪进来了,你能不能友爱班集体,关注下我们班的同学,了解他们叫什么名字,OK?”
“抱歉。”任东语气无辜。
“朱晋是徐西桐的头号粉丝,因为头发卷得跟拖把似的,人称泡面男,诺,看他看我桐姐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星子了,”孔武指了指,话锋一转,“你说说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在你这受气了?”
任东顺着孔武的动作看过去,确实有个男生站在徐西桐旁边,头发微卷,个子偏瘦,眼神热切,徐西桐抱着书本弯唇点头,看起来两人聊得十分热络。
孔武还在旁边说个不停,“咔”地一声,任东把一把美工刀生生插进课桌里,孔武终于噤声。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任东立刻趴下去,半晌,脖颈懒洋洋地抻起,露出少年生长特征的棘突,他朝孔武伸了伸手,示意对方过来。
“一会儿我睡觉的时候你再吵,我废了你。”任东干脆地说。
孔武有些不服气:“你再睡下去,下次按成绩分座位,你他妈坐走廊外面。”
“没见过成绩比老子还差的。”孔武补了一道刀。
一连上了两节数学连堂课,班上倒了一大半,认真听课的人寥寥无几,徐西桐吃了感冒药,头脑昏沉也跟着直打呵欠,她低头拿出风油精熏了一下鼻子又涂了太阳穴,人清醒许多。
数学老头拿着粉笔板书到一半,突然熄声,看了一眼睡倒的一片同学,当场点名:
“那个新转来的学生,任东是吧,旁边的同学帮忙叫醒他。”
任东被人叫了三次才有醒过来的迹象,额头略微抵了一下手臂,抬起脸,头发有些乱,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此时显得他有些温顺,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他的眼神茫然,前排的同学小声提醒说是老师叫他回答问题。
徐西桐心底有些诧异,数学老师是一个发型为地中海的怪老头,教学水平高,早已退休又被校长三顾茅庐才返聘回来。他的毛病是不管学生听不听课,但学生一定要到齐,除此以外基本不管,很少有现在这种点名的情况。
“从你过来上学第一天起,就天天在我课堂上睡觉,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数学老师把粉笔放在讲台上,“来,你来答这道题。”
其实这道题不难,数学老师已经讲完,就差一个答案了。任东前排的女生立刻在草稿纸上演算答案,想着一会儿算出来悄悄支援帅哥。
孔武此刻也醒了,在一旁悄声说:“现在你跟老头说帮他打扫一个星期办公室,这题你就不用解了。”
作为一个深通人情世故的久待校园人士,简称留级生,他向来用高明的方法解决。
任东缓慢掀起眼皮,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漫不经心地答:“1457。”
徐西桐低头看了一下,和答案一模一样。
老头挑了一下眉,似来了兴致,在黑板上写上一串复杂的数学公式,任东也是立刻答了出来。
老头再加大难度出题,在黑板列出了一长串的数字,全班静默,任东侧了一下头,在三秒内精准徐徐报数:“6839。”
“我操。”有人惊叹了一声。
班上的人基本已经陆续醒过来,对任东的表现无比惊讶,议论声纷纷四起,老头敲了一下桌子让班级安静,看向任东说道:“你速算很厉害啊。”
任东不以为意:“一般。”
“刚才你都选了什么方法解?”老头推了一下眼镜问他。
“梅花积和九宫速算。”任东回。
“头脑还挺聪明的,上课为什么不听讲?”老头看着他。
此刻全班人看着任东,都在屏息等他回答,徐西桐这次也光明正大地转过头看着他,她设想了很多种任东可能会回答的话。
但他站在那里,以一种世故又无所谓的语气回:“考试又不考这个。”
全班哄然大笑,老师挥手让任东坐下,徐西桐却没有跟着笑,她看着黑板上那一串数字发了一会儿呆。
任东在课堂上对战数学老师的狂妄事迹,以及他那句惊为天人名言“考试又不考这个”在学校广为流传。他走到哪儿都受到瞩目,引起周围同学的讨论,或好或坏,意见不一,他本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除了徐西桐,自从上次两人发生争执后,她对任东是能避则避,保持一定的距离,作为语文课代表分发作业,每次快分到他这时,她就让其他同学自由往下传,连他座位半分也不曾靠近。
就连陈羽洁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偶尔下课在走廊碰见,徐西桐也是从来不看他,同他身边的孔武打招呼,半分视线不肯落在他身上。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一连两天都是好天气,同学们三两结伴成群来道操场上。
天空高远辽阔,白色的云层飘在矿山上面,阳光洒下金辉,难得的冬日好风景。
体育老师一声口哨令下:“先跑三圈热身,回来集合,体育委员带队!”
学生们哀叫不已,抱怨声连连,体育老师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帮兔崽子,都懒成什么样了,先热身,这节课玩游戏。”
“老张,你今天好帅!”立刻有女生拍马屁。
男生女生立刻兴奋起来,终于肯动弹,等众人跑完三圈回来时,在体育老师的宣读中,男生女生们玩起了两人三人成行游戏。
游戏规则是所有学生围成一个圆圈不停地走动,组织者报3或5或任意一个数字,参与者要当场组队肢体碰到一起并且要在规定时间内单腿站立,落单者淘汰出局,没在规定时间内单腿站稳者出局。
游戏随着黑皮体委的一声口哨正式开始,徐西桐是一个非常害怕尴尬的人,所以她集中注意力认真听体委念数就是怕出错,一圈下来,人数少了大半,她竟然没有被淘汰。
“5。”黑皮体育委员报数。
徐西桐立刻跑向四人组凑数,成功了,这样轮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跟任东一前一后地走了一起。
她正担心会不会跟任东组到一起,站在圆圈中央的黑皮体育委员忽然报数:“2”
附近的人立刻组成双人成行,徐西桐心有些慌,但没看左侧的身影,确认了场内的人都已组好队,就在她单方面认为自己落单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沉默地移了过来。
心忽地漏了一拍。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挨在一起,两人中间甚至还有一道明显的缝。
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这明显不符合游戏规则,徐西桐的脸有点臊,她不想站过去,倏忽,任东往她这边走过来一步,脚下的黑色影子也跟着移动,两人的衣服袖子轻微地碰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也挨在一起。
任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很强,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徐西桐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似银色山泉水的味道,十分清冽。
他的衣服料子很软,似带电般,碰了就黏一块了。
因为上体育课,任东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抽绳连帽卫衣,显得下鄂干净利落,少年气十足,两人单腿站着,他依然没有说话。
不知道黑皮体育委员是故意整自己的同学还是心血来潮,迟迟没有说“解”字,徐西桐核心向来不稳,单腿站得有些摇晃,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只修长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肘,滚烫的热度提醒着她。
是任东。
徐西桐垂下眼睫,屈起手肘,轻轻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