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哥。”
瘦猴一样的男生从台球桌面跳了下来,徐西桐才发现他那是那天在地下格斗俱乐部搬东西的男生,里面放置了好几桌台球桌,收银处围了好几个人,客人则一边提着酒瓶一边拎着球杆在闲聊。
徐西桐放眼望去,发现任东似乎这里的老大,他一出现,在场的人纷纷喊道“任哥”“老大”,还有人把一天的情况,谁闹事谁没付钱报告给他听,似乎在等着他处理。
“这是你的地盘?”徐西桐眼睛转了一圈。
“算是吧,我在这里给文爷打工,这里一整栋都是他的产业,包括搏击俱乐部。”任东回答道。
他正忙着看账单和处理事情,便抬手让马亮招呼徐西桐。
马亮热情地跑过来,问道:“我叫马亮,叫我亮子就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徐西桐点头礼貌地回:“我叫徐西桐,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得嘞,任哥说你心情不太好,玩不玩桌球啊,来打两局?很爽的,”马亮领着她走向一张空的台球桌,帮忙清台,“不过你会玩吗?”
“中式八球?我没玩过,但你可以教我,我学东西很快。”徐西桐说道。
“嚯,厉害啊。”马亮赞叹道。
马亮拿着球杆俯身在球桌上,一边示范一边告诉她规则。徐西桐凝神听着,把规则快速地记在脑子里,两人正交谈着,聊天忽然被一阵声响打断。
徐西桐看过去,有几个身材姣好,穿着短裙的女生跑过来找任东,声音隐约传来。
“老板,听说你打球很厉害,能不能教我们啊?”为首的女生捏着嗓子说话。
任东倚在前台处,“啪”地一声,食指和中指夹着的账本飞到桌子上,他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
“行啊,前台交费。”
女生自信满满地等着任东回答,没想到他张口就要钱,却也不依不挠,继续撒娇道:
“老板,人家是慕名而来的,你看,给你场子增加客流也是生意嘛,我们真的好笨,需要人教,能不能免费……”
“没钱谈个锤子,”任东毫不客气地说道,“还有,我不是老板。”女生们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任东不再和她们周旋,冲旁边的人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过来教他们,人就离开了。
徐西桐收回视线,马亮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任哥长得不错对吧,来这的女的十有八九就是冲他来的,不过他基本都不理睬,话说回来,我第一次见任哥带女生来,你们——”
面对马亮的挤眉弄眼,徐西桐下意识地想解释他们是青梅竹马,但想起那天任东让她别跟着他,小时候的事他早忘了,话又咽了回去。
徐西桐学东西很快,一开始还不懂台球规则的时候吃了一下憋,之后一路顺风顺水,越打越顺,甚至还开启了车轮战,挑战场内每一个人。
比赛到赛点时,徐西桐握着竿,动作灵巧地擦了一下巧粉,反复在手中试竿。
她脱了外套,徐西桐趴在桌上,上身穿着白色毛衣,因为动作的拉扯若有若无地露出一截腰线,蓝色牛仔裤勾起好看且饱满的臀线,动作十分帅气,竿头抵在白色母球二分之一的上方,隔着彩球,“啪”地一声,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黑球受到撞击直接跳球进袋。
高阶玩法,小伍带头鼓掌,高喊“厉害”,其他人也纷纷赞叹。
“牛啊,作为初学者还把哥哥们都赢了个遍,”小伍说完后又冲她身后的方向说话,“任哥,你带来的小姑娘可以啊。”
“都是你们让着我。”
徐西桐谦虚回答,她顺着小伍的方向回头,才看见任东站在不远处的门边上,他手里还擒着一根烟,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似在所有所思,也不知道观摩了多久。
车轮战赢下来,徐西桐只觉得畅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付出了考试却没有得到收获,想要发泄一下,胜负欲一来,她冲任东抬了一下巴:
“赢下你,怎么样?”
场内的人哈哈哈大笑,笑她的不自量力,任东也跟着低头笑了,很浅的弧度,马亮凑到徐西桐耳边,小声地说:“你挑错人了啊,任哥就没输过。”
马亮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他是这个,你就别自找不痛快了。”
场内有个男人吹了声口哨,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吼了一嗓子:“小妹妹,你要是能赢了任哥,这赌注就是你的了。”
“我输了呢?”徐西桐问道。
“那你得给我同样的赌注,五十。”小伍鸡贼地说。
徐西桐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天真:“我只有十块钱。”
小伍咬了咬牙:“十块就十块。”
谈判好后,徐西桐不怯反勇,冲不远处的任东挑了个眉,娇憨的脸流露出几分酷飒,言外之意是来不来?
任东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掐灭烟,走过来:
“陪一局。”
任东打起球来是一贯地游刃有余,他俯身握竿,利落地用主球将彩球击中落袋,其它球巧妙地贴库。
徐西桐也不甘示弱,对抗难度加大,她反而隐隐有兴奋之意。
“啪”地一声,任东干脆抬竿击打,力道狠辣,关键的库边4号球处理完毕,球落袋那一瞬间,小伍鼓了个掌。
徐西桐继续进球,发挥常规,任东手握球杆轻轻碰着母球,眼看就要赢了,他迟迟没有动,众人以为他在憋大招,都在等着看小姑娘哭鼻子。
“哒”地一声,黑八直接被打飞了,任东违规,竟然输了。
“操。”小伍骂了一声。
小伍来到窗边抽烟,明显有些不爽,马亮走了过来,摸不着头脑:
“东哥这是发烧了吗?他怎么会输。”
“对,他发骚了,”小伍弹了一下指尖的烟灰,看马亮还是一脸云里雾里,没好气地说,“没看出来啊,人骚得都快浪起来了,他故意放水的。”
两人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台球桌,徐西桐趴在桌上打球,任东站在一边,时不时地倾身指导,跟刚才对那几位女生时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判若两人。
“他妈的,活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哄人,拳击赛场的人都叫他终结者,这你信?”小伍掐灭烟,十分没素质地把烟头扔到了窗外。
烟抽完,心情多少畅快了些,小伍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徐西桐,她笑着道了谢。
小伍越看她越熟悉,半晌才认出她是那天追来观看比赛的那姑娘,拉着任东转过身,压低声音说道:
“这是之前一直缠着你的姑娘吧。”
即使声音再小,徐西桐还是听清了他们的对话,手中捏着的纸币几欲变形,她垂下眼睫,什么也没有说,只觉得难堪。
下一秒,任东的声音响起:
“不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徐西桐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不知道任东为什么会承认他们的关系。
结束后,任东同徐西桐一起回家,夜风瑟瑟,两人踩在雪地里发出簌簌的声音,七矿家属大院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一棵垂暮的大树,只有卖金酱老酒坊的李叔店里还亮着一盏煤油灯。
两人站在院子口,徐西桐同他道别后正要往家里的方向走,任东忽然喊住她:
“娜娜。”
明明是再稀松平常的语气,徐西桐的心却颤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娜娜了,只有外婆会这样叫,妈则根本不知道她改名字的事,记忆中,她没有参与过她的童年。
回到北觉后,她是坚强的,不能喊屈的,要争气的徐西桐,而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娜娜。
好像他打开了记忆的潘多拉魔盒,一下子熟悉感涌上来,她回头看着任东,等着他说话。
任东看着徐西桐:
“娜娜,我们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