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风瞥他一眼,“哪儿养好了,骨头都没对齐,彻底歪了好吗!”
刘建军插嘴道:“另外两个需要手术的好像也差不多,虽说看了赤脚大夫,但没两天就自己把赤脚大夫给固定的木板拆了,还强撑着干活儿,等察觉胳膊和肩膀歪了的时候已经没法儿了。”
对于王跃华他们这些一直在城里的医生来说,乡下老人的做法简直愚昧又短视,根本理解不了。
但严磊和彭青云在乡下多年,见多了因为身子骨不行,被儿女嫌弃的老人,倒是很理解他们“不聪明”的做法。
说到底还是穷,家里养不了“吃白饭”的。
不过严磊和彭青云也没有对王跃华四人说教的意思,反正他们三个月培训结束后就回城里去了,以后估摸着也很难碰见条件如此艰难的病人了。
说说笑笑地回到卫生所,彭青云隐蔽地给洛鲤递了个眼神,两人借口拿药,去了后院的小仓库。
彭青云性子急,见她进来就立马问道:“我看你给那小姑娘塞了不少八珍汤蜜丸,怎么,她想把孩子偷偷给打了?好歹是一条命,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洛鲤先把门关上,才简单解释了一下红花的遭遇。
“现在孩子爹都不知道在哪儿,真让红花把孩子生下来,不仅她后半辈子毁了,不被母亲期待的孩子也受罪。还不如趁着月份不算太大,早点打了。”
彭青云神情恍惚了一瞬,默然点头,“你说的对,如果当妈的不想要孩子,那个孩子就不应该出生......”
深吸一口气,彭青云道:“小洛,你知道她明天要去哪家医院做手术吗?我...我可以帮她联系医生,让她尽量少受点罪。”
洛鲤不赞同的皱眉,“彭哥,这种事能不沾就不沾。”
彭青云苦涩的挠了挠头,满脸颓丧的蹲在地上。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想弥补一点......”
沉默许久后,彭青云声音暗哑。
“我媳妇儿,也和红花一样受过欺负。”
那是十年前,正值世道最混乱的时候。
意气风发的彭青云因为说错话被抓去关进狗笼子里,年轻的妻子也被看管起来。
可两杯酒下肚,美貌的女人引来了看守者的欺凌。
事后,畜生虽说被彭青云动用一切关系给毙了,但女人的肚子也慢慢鼓了起来。
彭青云是天生的无精症患者,婚后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没少被外人说闲话。
于是,疼爱儿子的老母亲,跪下哀求女人留下腹中的孽种,当做儿子的骨血抚养。
女人深爱着丈夫,本就因为自己被玷污而濒临崩溃,但婆婆的哀求,丈夫对无辜小生命的心软,让她选择隐忍。
可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女人每天都被梦魇折磨。
直到有一天,孩子胎动了。
一直催眠自己的女人彻底疯了,她歇斯底里的把肚皮挠得血肉模糊,抱着丈夫痛哭哀求,不想自己受辱的证据来到世界上,时刻提醒她那一夜的绝望。
彭青云心疼妻子,却不忍心害死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于是和妻子商量,等孩子生下来就远远送走,绝不让孩子出现在她眼前。
可女人偷听到了婆婆和公公的小话。
婆婆说,孩子就是当妈的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说着不要孩子,等孩子生出来就放不开了。
那一瞬,女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孩子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