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离山顶已经很近了,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隐隐听到了瀑布水声。
穿过了一丛灌木,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道白练悬空倾泄而下,一路飞珠溅玉,喷烟吐雾,直冲入清澈见底的水潭之中。
其实这瀑布并不大,除了水质格外清冽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它是这几个少年结伴进山,花了一天一夜亲自找到的,所以在他们眼里,便胜过了万千美景。
晋殊是典型的吵架不过夜的性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一高兴,又忘了早上的不愉快,拉着林知若就奔了过去。
连觅也纵情地奔了过去,没跑两步啪一下滑进了水潭里,溅起一朵巨大的白莲花。
赵如嫣见状把身后两人一拦:“小心,石头很滑,慢慢走!”
小誉忽然抬手一指,大声道:“看!彩虹!”
林知若站在微雨般的水雾之中,仰头看去,只见阳光与水珠交界处,赫然映出一道四色虹光,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扭头望着晋殊,启唇道:“阿殊……”
她的后半句话淹没在瀑布轰鸣声中,晋殊没有听到,于是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他靠得太近,林知若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晋殊便往后一退,却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一脚踩空就失了平衡,眼看要落水,他忽然顺势将身子一仰,足尖在青石边缘用力一蹬,最后借了一次力,整个人就在半空中弯成了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弧度。
那一瞬间,孟泽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赞了一声:“好腰!”
晋殊借着这个弧度将自己整个人在空中翻了过来,正在这时连觅的脑袋终于破水而出,晋殊想也不想,一脚踩了上去,一跃上岸,连衣角都没有打湿。
连觅:“我艹你大爷咕噜咕噜……”
***
最近赵如嫣被禁足了,原因是她在自家宴席上和一个贵女吵起来,气得不行冲口而出一句:“我干你娘!!”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赵夫人气得直抖,当场让两个嬷嬷把她拖下去关了起来。
这事儿传到林知若耳朵里,她也很诧异,“如嫣怎么会说这种粗话?”
紫菀道:“跟她师父学的呗。”
“阿殊?”林知若拧起眉,“阿殊也没说过这种话。”
“他跟你不说而已。”紫菀叹了一口气,“跟赵小姐俩人吼得可欢了,我听忠君爱国说的。”
关了小半个月,赵如嫣才被放出来。
没老实几天,又闹出了更严重的幺蛾子。
这日赵彻心血来潮在演武场检验两个儿子的功夫进益,末了还亲自指导了一番。
赵如嫣在一旁看得眼红,闹着也要进军营。
赵彻拗不过她,随手指了身边一个副将,道:“你要是能把你姚叔叔打败了,爹就答应你。”
赵如嫣道:“好!不许反悔。”伸出手来与父亲击掌。
赵彻不以为意,在她手心轻轻一拍。
赵如嫣便与姚副将站到演武场上。
姚追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小姑娘,好笑道:“小姐请。”
赵如嫣哼了一声,直冲过去,一阵乱打,出拳无力,是个绣花架子。
姚追小心地用手掌来挡她,怕自己的骨头硌到了这位千金大小姐。
没过几招,赵如嫣提脚一个猛踹,没踹到姚追,反而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姚追连忙伸手来扶,赵如嫣趴在地上哎哟叫痛,忽然扭过头来,右手从协下伸出,手腕一翻,几枚暗器激射而出。角度刁钻,距离又近,根本避无可避。
姚追闷哼一声,从自己大腿上拔下一枚柳叶飞刀。
赵如嫣爬起来,欢呼道:“我赢了!爹,我赢了!”
赵彻脸黑如锅底,疾步过来扬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赵如嫣从小到大没挨过打,顿时懵了。
赵彻检查了姚追的伤势,确认无毒后,舒了一口气。
姚追按了按伤口,道:“小姐力道不够,但技巧极好,教她的人一定是个暗器高手。”
赵彻按捺着再给女儿一巴掌的冲动,当众喝骂道:“装死,偷袭,使暗器!我赵彻怎么会有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女儿!快说,这些阴毒的伎俩是谁教你的?!”
赵如嫣捂着脸跳起来,跟父亲对着吼:“分明是我赢了!你不守信用,还打我!你才卑鄙,你才无耻!”
赵彻气得抬手又要打她,被几个下属拉住了,闭眼缓了一阵,方沉声道:“你学的这些,不是武技,是杀人之技!我们府里没有这样的人,快说,是谁教你的?”
赵如嫣愣了一下,捂着脸站在原地,却不说话。
赵彻向左右暴喝:“小姐最近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快说!”
丫鬟小厮们齐刷刷跪了一地,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如嫣还是很有一股子义气,到最后也没把晋殊供出来,一口咬定是自己照着武谱练的。
这次被关了整整两个月,她始终不改口,没奈何,到底是亲生女儿,只得把她放了。
赵如嫣一出来就去找林知若和晋殊诉苦:“明明是我赢了,爹爹却骂我,还关我禁闭,他们打仗不也说兵不厌诈吗,凭什么我使暗器就不行?使暗器不算本事吗?”
晋殊非常认同,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啊,都动上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管得了那么多?不如我再教你轻功吧,你爹再要关着你,你就直接跑,他们保管抓不到你……”
紫菀在旁边看着,有点恍惚:“我怎么觉得,晋殊在带坏赵小姐啊?”
赵如嫣才不觉得自己是在被带坏,她以前拜的那些师父,个个都只会吹牛,随便教了她一招半式,就说要数月时间方可参透,若是要练内功,更是动辄十年八年方可小有所成。
十年八年?
晋殊只教了她几个月,她就能打赢姚副将了,可见晋殊教她的才是真功夫。
其实她从前所拜的师父,无一不是武林正统,所传授她的也都是上乘武学,只是她心浮气躁,才难以有所领悟。
现在她把杀手的伎俩误认为真功夫,也不知对她来说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