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殊退后两步,不肯接她的茶。
这时,脚步声响,几个年轻男女走了进来,他们自称是连觅,孟泽,赵如嫣,小誉,还有林知若,但晋殊根本不认识他们,心里也没有任何熟悉亲近的感觉,甚至有些抵触,下意识地退到了墙角,不肯靠近。
那几个人步步逼近,嘴里称兄道弟,要来搂他的肩膀。晋殊望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忽然觉得无比恐惧,颤声道:“我不是你们的兄弟,我不是这里的人,放我回去!我要找林知若!我要找连觅!”
那几人格格笑起来,道:“你还回得去吗?”
晋殊有生以来,即便面对九死一生的战局,也没这么害怕过,他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再三鼓起勇气,才调动自己的腿脚,慌不择路地向外逃去。
那几人纵声狂笑,紧追而来。晋殊明明是轻功如神,但此时被追赶,一双脚就如同被灌了铅似的,别说轻功使不出来,连跑也跑不快,纵然使尽全力,动作也是要多迟缓有多迟缓。身后笑声渐渐逼近,晋殊急得要哭,拼命地挪动脚步,忽然脚下一绊,仰天摔倒……
晋殊身子剧烈地一抖,猛然睁眼,醒了过来。
他尚在恍惚,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好一会儿,才敢缓缓转动眼珠,打量四周环境。
祠堂内昏昏暗暗,数点烛火被裹在黑暗中勉力挣扎。林知若端端正正地跪在他身旁,一头柔丝垂落至腰间,依旧是少女模样,没有丈夫,更没有孩子。
夕阳的金光自窗槅投入室内,她已不知跪了多久。
晋殊百无聊赖地窝在她身边,竟蜷在地上睡着了,还做了个如此可怕的怪梦。
喘了一会儿,他渐渐区分出现实和梦境,心神稍微安定了些,爬起来用头去顶她的肩。
林知若抬手摸到他汗津津的脖颈,扭过头来,捧起他脸颊,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晋殊不答,凑上去把满头满脸的冷汗都蹭到她怀里,力道却没控制好,林知若被他拱得不住后仰,坐倒在地。
晋殊埋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不准你生孩子!”
恃宠生娇的命令语气。顿了顿,他又道:“……也不准嫁人。”
这回声音低了下去,不那么底气十足了。
林知若迟迟没有回应他,难堪地侧过身去,耳根通红,睫毛颤动。
晋殊不知想到什么,脸也渐渐地红了,喉结滚动一下,张了张口,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一行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钻入他耳中。
他什么也来不及讲,抓起食盒一溜烟蹿上木柱,隐入房梁暗处。
林知若也连忙转过身跪好。
祠堂大门被两个丫鬟左右推开,何夫人步履匆匆地进来,心疼地唤了声:“若儿。”
林知若不大灵便地起身行礼。
何夫人忙扶住她,上下打量几眼,柔声道:“没事了,你爹已经同意放你出来,咱们回去吧。”林知若乘着小轿回到房里,紫菀忙前忙后地搀着她坐在美人榻上,又拿早已备好的药油来替她按摩膝盖。
何夫人坐在一旁,待女儿缓过一口气了,这才徐徐开口:“若儿,不是娘说你,你这回的确太任性了,也难怪你爹生气,咱们做女子的,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个好男人,你虽好,毕竟也十八了,可不能一直这么挑剔下去……”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林知若只是静静地听,并不反驳,偶尔提起嘴角笑一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何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篇话,见女儿始终乖顺听着,心下安慰,又嘱咐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便起身离开。
房门一关,晋殊立刻自房梁滚落,提着食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紫菀正将一杯香茶递到林知若手上,扭脸暼见晋殊也望着这边,便冷冷道:“要喝茶自己倒。”
她跟这小子连累小姐受苦,有事没事总会刺他一刺,晋殊虽不敢再动手,但一定会反唇相讥,今天却不知怎么了,极欢快地应了一声,就自己去拿茶杯。
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紫菀总觉得那一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