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大结局(1)
这一日清晨时分,林知若睡得正沉。朝阳东升,一块扰人好梦的光斑正好落在她眼皮上,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一只遍布疤痕的手轻轻关上了窗。
室内暗下来,正好入眠。
林知若在朦朦胧胧间嗅到一股极鲜美的鸡汤香气,起身推开窗子,向外一望,却见天已大亮,院子里的鸡少了一只,厨房门口生着炉子,有只瓦罐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一串极快的切菜声噔噔噔地自厨房里传出,林知若的心跳随之加快,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缓,慢慢朝那扇门走过去。
渐渐窥见了灶台,边上立着熟悉的身影。他早已听见动静,一边切菜,一边朝这边看。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潭般映出她的面容,只眼眶还微微泛着病态的红,像是哭过。
林知若才睡醒,一时呆住,问:“你好了吗?”
晋殊道:“没有,怎么可能,你在做梦吧?”说着一刀把切好的土豆丝铲进沥水竹篮里,拎着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湿淋淋地掐住了她下颌,歪头吻过来,才触到她嘴唇,忽然用力咬了一口。
林知若猝不及防,吃痛叫了一声。
晋殊道:“哎呀,做梦怎么会痛呢?”
林知若抚着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次日白荷来看过了晋殊的眼睛,便放两人离谷。
山路上百草凋零,浓雾弥漫,林知若被晋殊牵着,总忍不住盯着他看。
晋殊暼她一眼,道:“看什么?昨天叫你看你不看。”
一句话又把林知若羞得两颊泛红,垂了眼不再看他,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扣住了。
百花谷地处偏僻,两人在荒野中走了三四天,才遥遥望见村镇。
镇口贴着布告,林知若一看之下,心中大惊,原来她和晋殊在谷中这段日子,外界竟已改天换日,是太子殿下继位。
晋殊听了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他认为太子当了皇帝,就不会再通缉他,而御煞门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八成是秦仪已经死了。
当晚两人歇在客店,天亮后到市集上买了干粮、冬衣并一架驴车继续赶路,走了十来天,果然不见追兵,北风倒是一天紧过一天了。
经过一个庄子时,林知若看中了一间家具齐全的小院,于是两人彻底停了下来。
其实是个很普通的院子,屋子只有三间,也不大,但被打理得很好,错落有致地栽着各类花木,还挖了一片鱼池,颇具情趣。林知若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迷惑了。
趁着天晴,晋殊把房屋内外仔细打扫了一遍,林知若帮着做了些轻便的活儿,就出门去买菜。
晋殊很快完工,左右无事,便出来找她,老远就看到她站在菜摊前,被卖菜的婆婆笑呵呵地握住手摩挲。
“好俊的女娃哦,你打哪儿来呀?多大啦,许了人家没有啊?我有个孙子,跟你年纪差不多……”
晋殊慢慢走到林知若身边,站定了,咬着牙甜甜笑道:“相亲呢?”
她本就被问得面红耳赤,一见他,慌忙抽回了手,对那婆婆道:“我、我已经成亲了。”
婆婆看看她,又看看晋殊,无不遗憾地啊了一声。
晋殊拎着她往家走,低低道:“一会儿没看着你,就想红杏出墙。”
林知若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太漂亮了。”
晋殊一下噎住,又气又忍不住笑,伸手来捏她的脸,林知若知道他嘴上输了但心里气不顺的时候,就要不讲理地亲她,早一步跑进院里,扑地关了院门。
一转身,却见晋殊已经抱着臂等在一步之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跑啊。”他挑了挑眉,下一秒,忽然被她捧住了脸,在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你……”
他愣愣地望着她逃进房里,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一声:“流氓!”
冬日渐尽,不觉春深。
安顿下来后,林知若往都中去了几封信,向孟泽几人报平安。
不料夏秋之交,孟泽回信过来,转达林全忠的意思,竟叫林知若带着晋殊一起回家。言辞之中,多有和缓之意。
林知若心中大概有个猜想。她不久前学了骑马,于是带了晋殊,两人两骑,趁着金风飒爽,一路奔往都城。
一日天晴,两人见路边支出一间饭铺,便下马打尖。
林知若才栓了马,转身不见晋殊,四下一望,看见道路对面一间极小极简陋的寺庙,晋殊正牵着马站在庙门口,向里张望,望了几眼,栓下马,竟然进去了。
林知若觉得新奇,跟进去,见晋殊低头跪在斑驳的佛像下,双手合十,在那里拜呢。
她记得他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不知何时添了个见神必拜的毛病,从庙里出来,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晋殊趴在桌上,玩着筷子,避开她目光,低声道:“这是我答应他们的。”
不多时,两人进了都城。
当日晋殊刺杀皇子,罪犯滔天,如今的都城却是改天换地了。
死了一个皇子,龙位上换了一个皇帝,说起来惊天动地,展眼看时,老百姓依然耕地的耕地,做生意的做生意,街面上熙熙攘攘,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林知若不进宁国府,先去见了孟泽。
很快赵如嫣和连觅也到了,六人会齐。
“卧底?我不是卧底啊。”晋殊从椅子里挺身而起。孟泽耐心解释:“你本是御煞门的人,关键时刻反水刺杀四皇子,致使四爷党落败,这一年多里被清算得星落云散,贬黜的贬黜,抄家的抄家,你做过宁国府的侍卫,平日又与我们几个来往亲密,你让当今圣上怎么想?”
林知若点头道:“难怪爹爹让我们回来,在皇上眼里,阿殊刺杀四皇子必是爹爹授意了。”
“不错,”孟泽转向晋殊,道:“记着,过些天带你见驾,你要说无人指使,只是你在宁国府时,常听见侯爷说,四皇子德行才学远不如太子殿下,只有太子殿下承继大统,方是黎民百姓之福,你眼见四爷党势力日盛,终于忍不住,祛邪扶正。”
“去……什么?”晋殊连听都没听明白。
“不要紧,待会儿我写下来,回去让知若教你,慢慢背。”
六人谈了一会儿,不觉红轮西坠,于是散了,明日再说。孟泽早已派人知会了林全忠,林知若带着晋殊回府时,厅上灯火通明,肴馔具备。
何夫人抱着林知若痛哭许久,林全忠在旁默然不语。
饭后,林知若同晋殊回房。琳琅馆一直由紫菀照料,一切如初。
林知若正同丫头们说话,何夫人又走进来,命丫头捧出各色锦缎衣衫鞋袜,却是给晋殊的。
与林全忠不同,她看着晋殊挺好,相貌不错,性情乖巧,又无亲无故,只能依附林府,最难得是女儿喜欢。
晋殊从没感受过长辈的关爱,觉得新奇,试了一夜衣服,次日穿了一领光彩照人的云缎锦袍出门。
赵如嫣和他俩半道遇上,得知林知若学会了骑马,非得同她比试一番。
几人玩了些时日,待晋殊将那一篇话背熟了,孟泽和林全忠便带他进宫面圣。孟泽又悄悄嘱咐晋殊,要装作因重伤而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晋殊是只怕武林盟主,不怕皇帝的,一点儿也不怯场,装得像模像样,把林全忠说得忠心耿耿,忧国忧民,而他自己,则是为了祛邪扶正,视死如归,而且被四爷党追兵所伤,武功尽失,已成废人了。
皇帝龙颜微悦,当即赏赐了宁国侯。
从皇宫出来,林全忠对晋殊的声气又温和不少。
一日林知若与晋殊从郊外策马回城,拐到一条小路,晋殊忽然扬鞭指道:“这条路是去御煞门的。”
据赵如嫣说,太子继位后,地鬼府得势,着意排挤御煞门,偏秦仪病重不能理事,韩娇娘只得暂时率众退出都城,远遁他方。
两人按辔徐行,到了昔日御煞门所在的那条街。
原本鲜明不可侵犯的血线,如今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红痕,任何人都可以踩,可以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