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唐不喜欢写手札,身居高位,一言一行,乃至与一个字,落入政敌手中都会是致命的证据。
与她不同的是折清。
折清从小就爱写,八岁入林府,第一页就是细细碎碎的话。
“门前有一颗树,比我高,但比阿娘矮。”
她想阿娘了,但不能惦记阿娘,所以,她看着树,想着至亲。
洛唐当日里看到第一句,觉得意外,越往后看,越觉得有趣。
八岁的折清会想阿娘。
十八岁的折清依旧比树矮,她眺望门前的树,会写:十年树人,百年树木,人终究比不得树。
洛唐停笔,打开窗户,远远地瞧见萧瑟瑟走来,手中提着一篮子,不知篮子里放了些什么。
洛唐警惕,将刚才写的纸撕碎了,然后揉起来,丢进纸篓里。
“二姑娘来了,我家姑娘在屋里了。”文兰的声音响起来,显得极为热情。
随着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阿唐。”萧瑟瑟的声音传了过来。
洛唐不觉郁闷,她是真的不想和一孩子玩耍,萧瑟瑟十七岁了。
不知怎地,她想起折清十七岁。
那就是九年前了。
今年是明成八年,九年前,先帝还活着,太后还是皇后,但那时,先帝不理政,皇后监国
十七岁的折清已跟着皇后做事了,她随侍皇后,见大臣,临危不乱。
而眼前的萧瑟瑟哭哭啼啼。
洛唐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她自己也不是哭哭啼啼的人。
萧瑟瑟走进来,“阿唐,你在干什么。”
她手中抱着一本书,温柔地看着洛唐,“你瞧,我将我的珠花也带来了。”
萧瑟瑟手中的珠花乃是红色,颜色明艳不说,做工也不同,是花绒的,花蕊乃是一颗珍珠。
洛唐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说道:“表姐,你长脑子了吗?”
萧瑟瑟真的十分愚蠢。
洛唐没有看到之前的珠花,只是嫌弃颜色罢了,而她巴巴地自己的珠花拿过来,是告诉她,她的白色珠花是最差的吗?
“表姐,谁让你拿过来的?”洛唐平心静气地询问她。洛唐看不上后宅手段,她想去考官的,但出去就必须有宅子。
我朝规定,女子自立,需有官位。有官也不行,她还要买宅子。
一步步走来,她必须稳扎稳打。
因此,对后宅的事情,她是不屑一顾的。但她目前不能和萧瑟瑟闹翻脸,毕竟,她还在萧家活着。
萧瑟瑟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我赔你还不成吗?”
洛唐说:“刚刚你为何选择那样的珠花给我,是不是所有人都选了,留给我?”
萧瑟瑟低头,脸色羞得通红,辩解道:“不是的,我想给你选来着,她们说你不喜欢白色。”
洛唐翻了白眼,你他娘的才喜欢白色。
转而一想,她没事替萧家教什么女儿呢。她笑呵呵地接受了红色的珠花,高兴道:“谢表姐了。”
“这就好了,祖母寿辰要到了,你准备了什么?”萧瑟瑟转哭为笑,眼眸里盈着泪珠,唇角又勾了笑,平白添了些破碎感。
她是一张鹅蛋脸,不笑的时候又十分端庄,笑起来带了几分天真。
看着她的相貌,洛唐无端想起折清。
折清的容貌,是无人能比的。她与寻常女子不同,她身上有一股气韵,是在官场上沉淀而来的。又或许她性子清冷,精致的外表让心生起欲望,但她自己没有欲望。
折清更像是天上掌管天上欲念的神。
她将人间搅弄得乌烟瘴气,自己睥睨众生,看似悲悯,可那双眼睛染着坚固的冰,断情无欲。
洛唐回神,再看一眼萧瑟瑟,陡然无趣。不是说萧瑟瑟不美,而是气质不同。
说起寿辰,她想起了原主绣的万寿图,没日没夜的绣,最后都没法送出去。
她说:“准备好了。”
洛唐兴致缺缺,偏头看向窗外,神色莫名冷淡,萧瑟瑟望着她:“阿唐,你什么时候和折相认识的?”
“怎么了?”洛唐疑惑。
萧瑟瑟说:“你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折相。”
洛唐:“……”露馅了。
她讪笑道:“那日迷路,是折相给我指路的,算作是我的恩人。”
“原来是这样的,你离她远一些,我们与她不一样的。”萧瑟瑟语重心长说。
洛唐又翻了白眼,能力没有,猪头脑子还嫌弃人家右相。
你有本事你去考官去做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