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要饿死了。
本来就饿得快,最近工作量又变大……还没了赵卫东的补给。
沈知远撇嘴,把吃完的野草丢在地上,假装没注意到赵卫东时不时投来的目光,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可能真的太是累了,他竟然睡着了,是被人摇醒的。
“沈知青,我要喝水,麻烦倒杯水。”社员们毫不客气的吩咐。
他们个个汗流浃背,纷纷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用帽子扇风,王秋凤赵大山等人也走了过来,看来这是到集体休息时间了。
沈知远刚倒出几碗水,立刻就被人抢着拿去喝了——碗就那么几个,公用的,你喝完我再用来喝,也没人说嫌弃口水什么的,这个年代没人说那个。
不过也有人例外,赵卫东就是向来自带水壶的。
那个水壶凑到眼皮子底下,沈知远头也不抬,给他倒了水。然而等那人开口,他却有点惊讶。
“沈知青,”赵宝娟拿着水壶,几乎是用气音偷偷说,“我三哥不舒服,请假回家了。”
“哦。”沈知远随意应了。
赵宝娟咬唇,小心翼翼,“……对不起啊。”
沈知远笑笑,“知道了。”而不是“没关系”。
他跟她妈嘛,那是必定斗到底了。
赵宝娟似乎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神色失落的低头走开了。
两壶水很快被喝完,沈知远拎着壶下山打水。
下午三点多不到四点,太阳毒辣得很,知了也叫个不停,沈知远刚才睡了会儿,精神更快困倦,慢悠悠的走着。
走到一半,面前有个人影。
沈知远站在原地顿了一秒,然后脚步继续,就要经过他身边。
一双手伸了过来,握住水壶握把,要把水壶抢过去,沈知远不放,冷冷看着他。
“……我来拿。”赵卫东被这样的目光灼痛,声音有些颤抖。
“不用。”
“你手疼,我看得出。”
“呵,”沈知远冷嘲,“手疼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一切都拜你的好妈妈所赐,看到我这样,你应该很开心才对,你妈笑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帮她鼓掌助兴。”
赵卫东再也忍不住,眼眶刹那通红,难受的看着沈知远,眼底溢满水汽,十分哀伤的样子。
“我没有,看你不舒服,我也——”
沈知远用力推了他一把,“少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倒打一耙害我来讨你妈好!”
这是下山的路,赵卫东是背对坡、面朝上山的方向,被推得向后踉跄好几步,倒进野草丛里,攀住了一根竹子才稳住身体。
他爬起来,眉头微紧似乎有些吃痛,撩开上衣一角,就看到后腰有一道被竹子戳划开的伤口,正在流血。
这棵竹子刚被人砍过不久,留下的桩子没有特意修过,是顺着力道斜斜一刀砍断,桩子是斜的,尖的,很锋利。
沈知远惊出一后背的冷汗。
赵卫东几脚顺便把那几个尖锐的桩子都给踩断,抬头看到沈知远正在看他,立刻把衣角放下,朝他僵硬而讨好的挤出一点笑,“……我没事的。”
你不要自责,都是我不小心摔的。
沈知远冷笑,“关我什么事,没死就滚远点。”
说完,直接拎着水壶从他面前走过,快步下山。
赵卫东看着他的背影,身躯死死绷紧,牙齿咬着腮颊的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好疼啊。
沈知远真的很讨厌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了,好冷漠。如果是以前,沈知远肯定会问他疼不疼,他会说不疼……
赵卫东眼泪一颗颗砸下来,心口的疼比腰上的疼,更痛一百倍一千倍。
在沈知远的身影快要消失时,他抬手把眼泪全都抹掉,跑着追了上去。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有什么资格委屈,有什么资格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