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达的脸色，这会儿煞白煞白的。

他是真的怕了赵卫东了，横得要死，凶起来还不要命一样，自己又打不过他，“好，我赔钱还不行么！你那一盒面霜一块五，我就赔你一块五！至于我的医药费，我不用你给了还不行啊！我们扯平！”

赵卫东目光如霜，面无表情，只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可能。

“妈/的……”陈兴达咬牙切齿低声咒骂一句，觉得赵卫东可真难缠，精得要死！

“我赔你两块钱，不要就算了！报/警就报/警！老子最多就去坐半年牢，又能怎么样？”他提高补偿金额，又故意装作破罐子破摔，诈赵卫东。

“三块。”赵卫东却毫不受影响，冷冷说，“你弄脏我一盒，我要你赔我两盒，不然，你想去坐牢，我立刻就成全你。”

赵卫东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陈兴达，年轻的面孔平静而锋芒毕露，眼珠子是残忍与克制的赤红，“只是一人坐过牢，一个家庭的成分都变得不好了，你老婆，孩子……还有，不知道你大哥这个第一生产队大队长的位置，会不会受影响啊。”

陈兴达冷汗沉沉，鼻息变得急促而凌乱。

他用力死死的瞪着赵卫东，目光恨不得把这个臭小子凌迟了！

“我赔！”陈兴达强撑了会儿后，还是抗不过心里压力，眼珠猩红咬牙切齿，“我赔你两盒面霜！”

说着，他从裤子内兜里掏出三块钱，含着情绪丢向赵卫东。

赵卫东伸手接住，揣进肚兜里，没再看陈兴达，而是看向老四等另外四个人。

四个人吓得连忙摇头摆手，“我们没有，我们没动你的面霜！不信你检查看看！”

呼，幸好他们没听陈兴达的话擦那个面霜，不然可就要赔三块钱了！那可是三块钱啊！

赵卫东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先是拿起那盒被陈兴达用过的面霜，丢向陈兴达，砸在他胸膛上，陈兴达敢怒不敢言，忍到身体发抖。然后，赵卫东一一打开剩下的五盒面霜，仔细检查是否有被用过，看得很认真，专注到似乎完全没察觉屋子里还有除了陈兴达他们之外的很多很多人。

王国强长出一口气，“赵卫东同志喝醉了，但还是讲理的。没事就好，这事就这样吧，辛苦大家了，大家都散了吧。”

红河村的人都走了。

王国强警告了几句满脸愤懑的陈兴达，以及鹌鹑一样的老四等四个人，不要再闹事，然后喊赵卫东今晚去他那里住。他是放心不下赵卫东今晚再跟这五个人一起住了，怕半夜五个人合力欺负赵卫东，他不敢赌。

赵卫东明显是喝醉了的状态，双眼僵直没有焦距，身上一股子酒气，但也听懂了王国强的话，收拾了东西跟他去他那屋，有村民送来草席，他铺在地上角落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脸朝墙壁，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行李袋。

“真是……”王国强看着他的动作失笑，“还是个孩子啊。”

在红河村的最后一夜，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吃了早饭，跟乡亲们告别，就往县城走去，他们回三涧村要经过县城，直接就在县城坐船回柳溪公社了。

到了县城里，沉默了一路的赵卫东对王国强说，“我要去买面霜，供销社还没开门，我等它开门，你们先回去吧。”

昨晚的事最后他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陈兴达几个偷用他的面霜，他记得，赔钱给他，他也隐约有点印象，何况早上王国强还跟他说了一遍，教育他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喝醉了容易冲动。还教育他以后不要动手，无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

赵卫东当时没吭声。

打人不对，但是谁让陈兴达动他的面霜，那打陈兴达就是对的。

王国强说他喝醉了的那句“动我的面霜，就是动我的命，动我的命，我要他的命”胡话，很吓人，嘟囔他从哪里学来的。

但赵卫东知道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这些面霜，真的是他的命。

陈兴达几个听到“面霜”，眼皮狠狠跳了跳，嘴角抽搐。

现在他们听到“面霜”这个字眼，腿肚子就抽抽。

“不行，我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这样，供销社八点钟左右开门，现在也有六点半七点了，我们陪你去门口等着，一开门你就进去买。反正今天我们肯定能回得去三涧村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王国强说完，看向陈兴达五人沉声，“你们觉得呢？”

“当然，当然，我们没意见！”老四立刻点头哈腰，老实得不行。

陈兴达冷冷瞪老四一眼，一言不发，可也没说不行。

另外四个人都心虚表态，“好的，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一行人先去供销社，等到八点钟，供销社开门了，赵卫东进去果然用那三块钱买了两盒面霜。

那售货员惊愕不已，“昨天买了六盒，还不够啊小同志？你用得完么！其实我们供销社不止面霜是公社里没有的，其他的，糖啊饼干啊，也很新颖呀！你也可以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的！”他通过赵卫东几个背着的行李看出他们是下面的公社来的。

赵卫东沉默的摇头，收起两盒面霜，走出供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