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行人从柳溪公社坐船去县城。

走到一半，黑云滚滚，狂风吹得两岸竹子沙沙作响，左右摇晃。

“快要下雨了，进船舱里。”

船不大，船上只有两个狱警，还有沈知远，梁进步，以及一个撑船的中年男人，听狱警叫他老赵。

沈知远挨着梁进步坐下，两人坐在船尾，身旁的人一直耷拉着脑袋，面色惶惶不安，沈知远能感觉到他的紧张，焦虑。

从知道要被转送到县城开始，梁进步就一直不在状态了，魂不守舍。

沈知远皱眉，“不要太担心，没事的。”

梁进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白白的。

哗啦！大雨落了下来，不停拍打在船舱顶上，没过多久，河水上涨，水流变得湍急，老赵说，“得等等再走，这雨太大了。”

说着，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握紧杆子将船往河边靠。

也就在这时，梁进步骤然暴起，冲出船舱从船尾一个跳跃！

在这个过程中，沈知远只来得及用脚绊了他一下，却只是让梁进步打了个趔趄而已，并不能阻止他最后跳河这个结果！

梁进步一落进水里，就顺着湍急水流被冲出去。

“妈/的！”两个狱警反应过来，爆喝一声，其中一个立刻跳下去，另一个根本不熟识游泳，看着这水情不敢下去救，抢过老赵手里的杆子，“赵叔，帮帮忙！”

这时船离岸边只有两三米，赵叔没有犹豫，一边解草帽一边快速吩咐他帮自己把船撑到岸边后绑好，不要让自己的船被水冲走了，就跳进了水里，挥舞双臂急速向梁进步和第一个狱警靠近。

沈知远站在船尾，看到此时梁进步在黄水里偶尔冒出脑袋，跳进水的狱警也是，他们离他已经很远了。

船体在水流中剧烈动荡，沈知远被反绑住双手，站着难以维持平衡，深吸一口气回到船舱，脸色非常难看。

留下来的狱警艰难把船撑到岸边，把连接船的绳子拿下来，另一端绑在岸边一大丛竹子上，这才有空破口大骂梁进步寻死的事。

沈知远从船上跳下来，因为被绑住手失衡导致踉跄了一下。狱警扶住他的胳膊，又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这是被吓到了，还有担忧梁进步导致的，安慰了一句，“老赵水性很好，他应该死不了，放心。”

沈知远摇摇头。

老赵水性果然很好，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回来了，狱警背着梁进步，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带气将脸色青白一片死气的梁进步丢在地上，“真是操/他/奶奶的，这小子没气了！现在咋办！”

沈知远蹲下来，“我学过急救知识，能帮我解开绳子吗？我不跑。顺便把他的绳子也解开吧，谢谢。”

两个狱警一听，立刻就帮他解开反绑双手的绳子，毕竟他这细胳膊细腿的，狱警晾他也跑不了，何况要是真能把梁进步救活的话，那他们恨不得给沈知远烧香拜佛了！

因为犯人在他们负责看管的时候死了，他们怎么向上面交代！也许明天坐牢的就变成他们了！

沈知远冷静指挥狱警把梁进步手上的绳子解了，将他摆成平躺姿势，开始给梁进步做心肺复苏。

一下下用力摁压，配合狱警一次次人工呼吸，沈知远淋雨后发冷的身体很快回暖，头上开始冒出一颗颗热汗，顺着下巴流淌。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面无表情，一下比一下更用力。

终于，在狱警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梁进步猛地吐出一口水，痛苦呛咳着睁开眼睛。

“醒了！”

“妈/的真活了！妈/的！”

两个狱警激动得大喝，抱在一起抹眼睛里的眼泪，对沈知远连连道谢，“谢谢你啊小伙子，多谢，多谢！”

梁进步躺在地上，呛咳过后剧烈喘气，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但是红红的眼睛里依旧没什么焦距和色彩，死气沉沉的。

看到他这一心求死的样子，狱警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踢了他大腿一脚，“要死死远点，别连累我们！这次要不是你朋友救你，你早没命了，年纪轻轻的找什么死，你父母你朋友多担心你知道吗！”

然而话音刚落，狱警就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沈知远抬起手，狠狠给了梁进步一耳光！重得直接在梁进步脸上留下五个指印。

梁进步睁着通红的眼睛不发一语，浑浑噩噩的看着他。

“我要是你妈，见了你都嫌你晦气。”

沈知远冷冷说完这句话，梁进步瞳孔刹那盈满水汽，忽然起身抱住了沈知远的腰，脸埋进沈知远的小腹，嚎啕大哭起来，冰冷的身体打着颤。

等雨变小，几人重新上路的时候，梁进步的情绪也回复得差不多了。

他自己也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向沈知远保证，“知远哥，我以后再也不做傻事了，谢谢你救了我，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我一定会报答你。”

沈知远视线看着远处浑浊水面，“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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