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场后,晏泠、绯雪、晏澄、寒秋、云殊五人本来骑在马上并排而行。
但很快,随着猎物在密林深处若隐若现,晏泠策马追了上去,寒秋与云殊紧随其后。
晏澄也紧赶慢赶地往前追,但他的骑术怎比得上晏泠,到底还是跟丢了。
就像走进了迷宫里,晏澄放眼望去,四周围全是一模一样的树木和雪。
绯雪并不在他旁边。
却也在他旁边。
于浓密的枝叶之间,绯雪藏身深处,悄无声息,仿佛整个人都与密林融为一体。
他的视线前方,正是骑在白马之上的晏澄纤瘦的背影。
此刻晏澄孤身一人,孤立无援,正是他下手的天赐良机。
晏澄是不会武功,但他却会秘术。
到底晏澄将醉灵宗的秘术学了多少,掌控到何种程度,绯雪不得而知。
所以这次行刺,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拉开弓,搭在弦上的箭矢瞄准了晏澄的心脏。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他绝不会失手。
但晏澄是否有所觉察,他无法预测。
绯雪能做的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于是,他勾着箭羽的手指一松。
离弦之箭霎时间划破长空,直奔晏澄心脏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晏澄的马不知受何惊吓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随着抬高的前蹄,本应一箭穿心的箭矢扑哧一声贯穿了晏澄的右胸。
鲜血飞溅,染红皑皑白雪,晏澄扑通摔下马,与此同时,绯雪敏捷的身影已经闪了过来。
二话不说,绯雪亮出匕首,准备割断晏澄的咽喉送晏澄上路。
当!
刀刃与金属撞击,擦出的火花刺疼了绯雪的鸳鸯眼。
这一瞬间,绯雪的心如坠冰窟。
他意识到——
他对晏澄的刺杀失败了。
咣啷一声,匕首被利剑弹开,紧接着绯雪的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这一掌,再不像两人曾经的切磋与调情。
这一掌,席卷着怒火与杀气,是想要将人置于死地的全力一击。
绯雪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血溅三尺。
视野之中的男子一身戾气,怒火中烧,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晏泠犹如从阴曹地府深处走出来的阎王,阴冷地俯视单膝跪地的绯雪,四溢的杀气像是要让四周围的一切陪葬。
脚下的白雪染成一片血红,似彼岸花的花海。
绯雪浑身冰冷,视线模糊。
行刺晏澄,他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但即便死,他也以为是死在晏澄手上。
没想到……
胸口阵阵绞痛,是因为受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绯雪已无力去思考。
他只是觉得很难受。
难以名状的焦灼与苦闷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像一条缺氧的鱼,绯雪吃力地喘息着,结果想象中致命的一击没有来临。
在他昏迷前看到的一幕是——晏泠无视他,扭头将右胸中箭、奄奄一息的晏澄紧紧抱在怀里。
原来……
他连被杀都不配……
挂着血珠的长睫重重闭合,绯雪在堪堪丧失意识之际听到晏泠恶狠狠地下命令:“寒秋云殊,把这个罪奴给本王押回府中,打入死牢!”
……
由于晏澄中箭濒死,晏泠早早退出了此次冬猎竞赛,最终德兴拔得头筹。
岚王府,经宫中太医诊治,晏澄的伤势趋于稳定。
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躺在床上的晏澄盖着厚厚的蜀锦蚕丝被,面色铁青,满脸是汗。
他不是热的。
而是疼的。
右胸的箭伤晏泠也看过,很重,若非救治及时,哪怕不是直穿心脏,也无力回天。
坐在床边,晏泠紧紧握着晏澄的手。
这只手,现在无比虚弱。
冰凉,还在颤抖。
看到晏泠眼中汹涌的痛心与歉意,晏澄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丝苦笑。
“……哥哥……我……没事……”
“阿澄,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晏泠很紧张地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每一次晏澄受伤或生病,都是为了他。
最初是王府失火,晏澄拼了命把生病昏睡的他背出去,自己烧伤了手臂和脸。
当时虽然请最好的大夫开了药,可左脸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烧伤疤痕。
还有晏氏垮台以后,晏澄为照顾染上瘟疫的他不眠不休,在他病好后,晏澄的身体终究撑不住,倒了下去,卧床不起。
无数次鬼门关,晏澄都是为了他才去闯的。
明明两人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回想过去种种,晏泠心痛得难以复加,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晏澄左脸颊淡淡的疤痕。
“阿澄,是本王对不起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到晏澄的安慰,晏泠用力摇头。
“不是,本王是说……”
如果在与绯雪重逢时,他直接杀了绯雪,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晏泠最终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晏澄默默注视着晏泠,眼神充满了温柔与包容。
“哥哥不必自责……我其实……不怪阿雪……”
“阿澄……”
“还好阿雪害的人是我,而不是哥哥……如果这次阿雪是瞄准哥哥射出那一箭,我恐怕……会想杀了阿雪,为哥哥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