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如玉如冰的脸一如既往像块千年寒冰,叫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更看不见内心的伤痕累累。
宋远之搔搔头,轻声道:“绯雪,我觉得吧,如果你和岚王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
虽说他与林清月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帮绯雪脱困,可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没底。
贬绯雪入永兴寺的可是当今炙手可热、权势滔天的岚王晏泠。
他与林清月算什么东西,哪里是晏泠的对手。
“我会尽量制造机会让岚王来这里见你一面,你可要抓住机会,务必跟岚王解释清楚,让他网开一面,放你出来。”
绯雪默默听着宋远之的建议,内心不由自嘲。
宋远之这话说的仿佛他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苦苦盼着薄情寡义的帝王能够来一趟冷宫,好抓住机会侍寝,以便脱离苦海。
绯雪知道宋远之是为他好。
然而即便晏泠来了,他又如何解除误会?
毕竟……
他说的每一个字,晏泠都没信过。
绯雪垂眸,胸口隐隐作痛,发出无声的叹息。
事实上从他入永兴寺以来,晏泠确实一次都没有露面过。
或许在宋远之、林清月眼里,被晏泠发配,被晏泠冷落,被晏泠抛弃的他很可怜。
但晏泠不来看望他,他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晏泠来了又怎样,除了带给他更多伤害,再无其它。
身为身经百战、刀口舔血的影卫,皮肉之苦对绯雪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肉体上的折磨,心中的痛苦更让绯雪难以忍受。
比如——
晏泠不信他。
绯雪从不指望晏泠多爱他,但连信任,晏泠都不曾给过他半分。
见绯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远之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于是又嘱咐绯雪几句,便离开了永兴寺。
这一夜,绯雪无眠。
他脑子里一团乱,想了许多许多。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初遇晏泠时,晏泠脱下自己的靴子,穿在他的脚上。
那时晏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
但曾经带给他的心动与温暖,却似乎被这冬夜凛冽的寒风卷走了,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
黑暗中,漂亮的异瞳少了些光辉,却并不犹豫和困惑。
“主人,我会离开你……”
绯雪平静地自言自语。
为此,他必须先取回自己的武功。
月黑风高,冬雪白茫。
岚王府,晏泠躺在床上,睁着眼。
自从他将绯雪发配永兴寺后,一连数日,他没去看过绯雪一眼。
一连数日,他夜夜无眠。
“不知阿雪在永兴寺怎么样了?”晏泠喃喃自语:“有没有好好反省呢?”
虽说他这次罚绯雪罚的很重,但那也是绯雪行刺晏澄在先。
他知道绯雪忌恨晏澄,这份忌恨对晏澄是个极大的威胁。
身为晏澄的兄长,他必须护晏澄周全。
这是他的职责。
“阿雪,不要怪本王……”
晏泠的眼中藏着深深的自责,但表面的那层冷酷,犹如千年不化的坚冰。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废掉他的武功可以说是对其最大的惩罚。
但若是自己养的狗发疯咬伤人,那身为这条狗的主人,自然该负起责任好好调教这条不听话的狗。
晏泠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不认为自己有错,可一连数日,晏泠内心的不安与烦躁却是愈演愈烈。
每次去看望仍在养伤的晏澄都是逢场作戏,故作平静。
他人没去永兴寺。
可他的心早就飞去永兴寺了。
“不知道你在永兴寺里受苦,有没有让你学乖一点。”
一灯如豆的寝殿之中传来晏泠沉重的叹息。
“向本王认个错,求个饶……就这么难么,阿雪?”
晏泠并没有禁止其他人去探望绯雪,所以绯雪有的是机会接触寒秋他们,然而直到现在,没有一人向他传达绯雪的歉意。
晏泠猜不出,是绯雪笃定他迟早会接他回府?还是绯雪巴不得远离他,哪怕留在青灯古刹吃斋念佛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如果是前者,那绯雪猜对了。
晏澄被绯雪行刺至今,有半个多月了,他认为再过些时日,等到晏澄消气,他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绯雪接回府。
至于绯雪的武功……
废了也就废了吧!
现在的绯雪又不是他的影卫。
只是做他的玩物、男宠、暖床工具,本就不需要武功。
然而……
晏泠两道剑眉之间隆起一座不悦的山峰。
若绯雪想的是后者呢?
留在永兴寺,从他的身边离开……
盖着被子的身体猛地一激灵,不再被绯雪所爱的恐慌令晏泠浑身汗毛倒竖。
“不、不可能……”晏泠摇头,“阿雪是爱本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