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国人人都说,重兵在握,只手遮天的岚王殿下疯了。
因为岚王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上过早朝,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早到晚都待在静岚小筑里,守着一口空空如也的冰棺材。
不是没人去找过晏泠,也不是没人去劝过晏泠。
可每一个去找他,去劝他的人,都被他赶了出来。
没被杀已是万幸。
每天每天,晏泠都守在那口空冰棺旁边,对着里面说话。
明明棺材里一无所有,可晏泠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般,说个不停。
“阿雪,你出来,跟我说说话?”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我就在这里等你,这里是你的家,不管你去了哪里,我知道你都会回来。”
“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
“阿雪,我好想你……”
两年来,晏泠对着空冰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些话。
有些时候,他当真看到绯雪回来了,就躺在这口冰棺材里面,像之前一样,神情平静,宛如睡着了。
然而眨眼间,绯雪的身影又消失不见,冰棺材里再一次变得空空如也。
晏泠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但很快又重燃希望。
因为只要他继续一遍遍地对着空棺材呼唤绯雪,绯雪就又会出现在他眼前了。
真好……
虽说绯雪大多数时间都没有回来,但只要他够心诚,他就随时随地都能在冰棺材里看到绯雪。
所以晏泠吃在棺材旁,睡在棺材旁,从早到晚对着空棺材说话,不分昼夜对着空棺材傻笑,边笑边流泪。
这种情形在旁人看来,那不是病的不轻,而是疯的厉害。
两年来,夜以继日,乐此不疲。
终于有一天,江晟出现在了静岚小筑里。
孤身站在晏泠身后,誉国年轻的九五至尊垂眸看着守在空冰棺旁疯疯癫癫的晏泠。
“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江晟一怒之下将晏泠拽起来,对准那张胡子拉碴、憔悴疲惫的脸就是一拳头。
这一拳江晟没留手,打得不轻,晏泠被打得向后一趔趄。
“晏泠!”江晟用双手揪住晏泠的衣领。
他叫的不是“岚王”,而是“晏泠”,就像当初他还不是皇帝,与晏泠同生共死,携手打江山时那样。
“你给朕清醒一点!绯雪他已经死了!他死了!现在他的尸体也没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地步!你当初答应过朕,会永远陪在朕身边,辅佐朕成为一代明君,你说过你会为朕打下一片大好河山,难道这些誓言你全都忘了吗?!”
被江晟用力摇晃着,晏泠的双眸黯淡无光,宛如一潭死水。
江晟说他疯,别人也觉得他疯了。
然而……
对晏泠而言,他宁可自己真的疯了。
真疯了,他就不会还记得绯雪已经引颈自刎,摔下城楼,变成一具尸体。
真疯了,他就不会看到冰棺空了,连绯雪的尸体他都无法拥有。
晏泠感觉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他必须一次次地对着空冰棺呼唤绯雪,必须一次次地把他看到的幻觉当成绯雪真的回来了,这样他才活得下去。
晏泠不是没想过自尽。
他想去死,去陪绯雪。
可是,冥冥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对他说:阿雪没有死。你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阿雪了。
所以晏泠强撑着,想着有朝一日绯雪真的会醒过来,睁开双眼看一眼他,然而等来的却是绯雪的尸体不翼而飞。
晏泠不想相信是什么人偷走了绯雪的尸体,他更想相信绯雪是自己活过来离开的,所以只要他一直呼唤绯雪,绯雪就会再回来陪他。
“陛下……对不起……臣食言了……”
近在咫尺的晏泠形容枯槁,这是江晟从认识晏泠以来第一次见晏泠瘦到这种地步。
不光瘦,仿佛整个人的生气与灵魂都被蚕食殆尽了一般,仅剩一副皮囊还在苟延残喘。
“你不许食言!朕不准你食言!”
江晟怒不可遏。
他生气的真正原因,不是晏泠自暴自弃,而是晏泠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绯雪。
“绯雪已经死了……晏泠,你不能永远困在一个死人里。”
“我能。”晏泠给出的回答斩钉截铁。
江晟气急了,又给了晏泠一拳,他想用这种方式将晏泠打醒。
然而,无论挨了他多少拳,晏泠都不为所动,那双死灰般的眸子空洞得根本就没在看他。
最终江晟无力地垂下手,放开了晏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