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褚生倒是落得自在,咽不下这口气的只有吴老六,他每隔一刻钟便忍不住要打探林晚堂的行踪,但架不住次次都换来了秦褚生神神秘秘的一句:“很快就知道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秦褚生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他沾正事儿向来说一不二,有自己的谋算。吴老六虽然坚信这次也是一样,却还是忧心忡忡的静不下来。
可谁知,秦褚生照旧是料事如神。
还没过晌午,太阳正高挂天空之时,当铺的伙计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巡捕房,他喘着粗气说:“秦探长!掌柜的让我来知会您一声,您叫他留意的那个银烛台,有人拿到店里来当了!”
唐小强不明所以,“什么烛台?”
吴老六没接茬,他径直扒拉开唐小强,盯着伙计惊喜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伙计不停地捯着气,都急出了上海话,“阿拉骗谁也弗敢骗探长呐!”
“好,告诉掌柜的把人看住了。”这完全在秦褚生的意料之中,但他的唇角还是隐约有了笑纹,春风得意的神情好像中了什么头彩,他扭头冲唐小强说:“阿强,在这儿守着等我。”
唐小强立正敬礼,“是!”
“二哥……哦不!秦探长,”吴老六指了指自己,“我呢?”
“你呀,”秦褚生搂过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把顾文写的书多看两遍,回吧。”
然后撤开手,独自去了当铺。
吴老六:“……”
在林晚堂意识到当铺的掌柜不对劲时,他的确是第一时间便想逃的,可惜对面的人远比他预料的还要更加难缠,几个伙计不仅立时堵上了门窗,甚至还牵来一条狗特地嗅上一嗅,简直就像是专门等着他自投罗网一般!
其实若放在往常,即便是这等场面,凭着铁打的脸皮和口才,林晚堂也能跟他们斗上半天。但今天出师不利,伙计牵着的那条德国黑背虎虎生威,根本不用狂吠,就把林晚堂吓得蜷缩在地,和挺尸没什么两样,一动不敢动了。
如此僵持了片刻,每一秒对林晚堂而言都是极致的煎熬,所幸,他等来的并非关门放狗的命令,反而是一声带着揶揄的轻笑,随后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哟,这不是林先生吗?”
林晚堂躲在离狗最远的墙角,鼓起勇气恶狠狠地剜了秦褚生一眼。
“秦探长来了。”掌柜的迎了上去,不甚确定地说道,“我瞧那烛台可是个稀罕物,问这小瘪三什么来历,他吞吞吐吐也说不明白,我怕耽误正事儿,就派人知会您了。”
烛台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摊在桌子上,秦褚生见此也懒得再拿回去了,于是客气道:“多谢张老板了,这洋人的玩意儿,不值什么钱,权当照顾你生意了。”
掌柜的听后连连摆手,“哎呦,无功不受禄,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话不能这么说。”秦褚生挑了挑眉,“张老板,你帮我逮着这小耗子,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秦褚生!你、你说谁小耗子呢!”林晚堂听得火冒三丈,奈何狗还在旁边,也不敢太大声,只好又怂又勇地叫板道,“你好歹也是个探长,我原本以为你会懂‘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结果交易谈崩了,你就这样栽赃陷害我?!”
“什么交易?”秦褚生装模作样地反问他,“你不是上一个案子的嫌疑犯吗,我给你机会洗脱罪名,结果还有错了?”
掌柜的看向秦褚生的目光中登时又多了几分理解和同情。
听完这一通胡诌八扯,林晚堂呆坐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地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比我还厚呢……”
黑背应该是受过训练,在察觉到林晚堂对主人家有所不满时,便开始疯狂冲他叫了起来。
林晚堂虽不愿露怯,可这犬吠实在令他感觉心脏一抽,不禁又向墙角缩了又缩,他无助地半抬着手,似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秦褚生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原本调笑的眼神冷了两分,确定林晚堂因为心理恐惧产生了生理不适后,立刻说:“张老板,把狗牵走吧,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没错、没错。”掌柜的拍了拍脑门,喝住了乱吠的黑背,挥挥手让伙计也悉数退下,然后知趣地关上了门,“既然是秦探长的家事,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您随时喊我。”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林晚堂不禁长叹一声,碍于面子,他最后还是没捂耳朵,现在放下双手改为抱着膝盖,心脏还在“噗嗵”地狂跳不止。
秦褚生走到近前,随口道:“你说你怎么怕狗呢?”
“怕狗怎么了?”林晚堂白了他一眼,“我还怕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