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忽然低喃了一句:“……蓝湛。”
他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蓝忘机的一只袖子。蓝忘机一直守在他身边,立即俯身,轻声道:“我在。”]
魏无羡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感觉。
是庆幸的,庆幸一觉醒来后能有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毕竟对于那个时候的他而言,自从身边的那些人渐渐离他而去后,便已经许久没有再体会过有人守在身边的感觉了。
魏无羡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听蓝忘机说“我在”这两个字,虽简洁,却让他听着很心安。
明明蓝忘机是那么个冷淡之人,他却次次都能感受到无数的暖意。
魏无羡忍不住开口:“蓝湛,谢谢你。”
他忽然道谢只是出于感动,但在蓝忘机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了。
蓝忘机听完这句谢后很明显地顿了下:“嗯。”
魏无羡这句道谢让蓝忘机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他最听不得魏无羡向他道谢,因为魏无羡的道谢于他而言不止是透露着生疏,也是在暗示着那些不好的事情。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句:“魏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魏无羡取下了唇边的笛子,道:“真是这一段?可我觉得,这一段听起来并不违和。”
蓝曦臣道:“的确不违和。但是,它绝对不是《洗华》的一部分。”]
聂明玦忽然猛地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把桌子上原本好好放着的茶杯里的茶水都给震得洒了几滴出来。
那几滴茶水刚好洒在坐在桌子另一角的聂怀桑身上。
不过他也自然是知道自家大哥为何会突然捶桌子的缘由的,无非是看到这段想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一时愤怒却由因场地限制无法直接对金光瑶对手,只能捶下桌子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所以,在擦完身上被茶水弄湿的部分后,聂怀桑便替聂明玦倒了杯新的茶水,温声表示大哥先消消气。
见聂明玦情绪稍有平缓后,聂怀桑下意识地看向了金光瑶。
金光瑶果然也在看他,见他看过来,还特地举了杯茶对着他晃了晃。
果然,方才聂明玦忽然捶桌子的时候,金光瑶就已经注意到了,看似一言不发实则暗怀心思。
蓝曦臣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明争暗斗,可他内心也很纠结,若是金光瑶和聂明玦重新在这斗了起来,他怕是也不好随意干涉。
最后,蓝曦臣只能低头抿茶,以此来遮掩脸上的苦笑。
[魏无羡道:“《乱魄抄》?这是什么书?书里面曲子调子有点怪。”
蓝忘机道:“一本东瀛秘曲集。”]
“东瀛?”沈清秋看到这名字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那不就是日本吗?!
想明白后,沈清秋又在心里吐槽道:“论制造这种邪曲,还得是日本那边呐!”
这时,现场恰到好处地播放起了这首《乱魂抄》,虽然曲子并不算很完整,但音质效果听着还是很不错的。
就是一些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虽然说他们在这里也使用不了什么灵力,但就怕在这里听这首曲子听久了出现些不好的症状。
毕竟这首曲子的威力哪怕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可都是有所耳闻的!
他们可不想听着听着一下子就忽然走火入魔然后爆体身亡了!
被这首曲子祸害得最严重的人士——聂明玦反倒没有捂住耳朵,而是认真地听了几下。
听完后,他心想这首曲子的一些调子跟清心音确实相似,也难怪金光瑶当时会选择这首曲子来对付他。
当时别说是他这种一向不爱附庸风雅之人了,哪怕是真让蓝曦臣来听,一时间怕是也听不出来曲子是被篡改过的。
金光瑶你可真是好手段!歹毒啊歹毒!
[他道:“那时候太小,还不懂什么叫‘不在了’,不管别人怎么劝慰,叔父怎么斥责,他每月都继续到这里来,坐在廊下,等人给他开门。等后来大了一点,明白了母亲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人再开门,他还是会来。”]
“蓝湛,你是真的很固执。”
“嗯。”
魏无羡难得有了种难言的感觉。
看来蓝曦臣当时说的那句话可真没错,蓝忘机是真的很固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小时候,坐在门前等待逝世的母亲出来开门;长大后,等待着他这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归来的人。
要是他没有被献舍呢?要是他永远也不会回来呢?蓝忘机是不是会一直像小时候那样子,固执地等着他,一直等到孤独终老?
要知道在刚得知自己重归人世那会,他是不希望自己回来的,因为他在乎的那些人都死了,他回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他后来发现自己不想回来这个想法是错的,要是他不回来的话,一直等着他的蓝忘机又会如何?
这些他都不敢想,同时他也是头一次对自己能回来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回来了,不然就真的叫蓝忘机白等这十三年了。
不过现在以旁观者角度来看蓝曦臣给他讲述青蘅君与蓝夫人往事这件事,魏无羡才发现原来当时蓝曦臣的用意是在借青蘅君和蓝夫人这件事来告诉他,蓝忘机对他的用情至深。
不过很可惜,当时他脑子没转过来,全程被青蘅君和蓝夫人的故事给震慑住了,余下的感情都用来心疼小蓝忘机了,并没有领悟到蓝曦臣的用意。
这么一想,魏无羡忽然有些对不起蓝曦臣了,当时讲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告诉他蓝湛一直在等他,蓝忘机从年少起便对他一往情深,结果他和蓝忘机都一样是个榆木脑袋,讲了这么多话跟白讲一样都没有什么区别……
害,也不知道蓝曦臣当时有没有被他气得想吐血……
[蓝曦臣道:“你……最好不要碰酒。当心,像当年那次那样。”]
这又是魏无羡所不知道的对话。
“蓝湛,当年是什么意思?”这次魏无羡缓和了好久才开口发问。
“……”蓝忘机没答话,但魏无羡从这片沉默和蓝曦臣的这段话也看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恐怕,蓝忘机胸前的那枚太阳纹烙印,就是当年蓝忘机醉酒后故意印上去的。
所以蓝曦臣当时才会提醒蓝忘机不要再轻易醉酒。
显然,那事怕是也给蓝曦臣看得留下阴影了。
蓝曦臣则看着蓝忘机,暗自叹了口气。
他当时只是想起当年的事情故而提个醒罢了,哪成想,他这弟弟在魏公子面前早就醉了几次了。
他那句提醒,怕也是白说白提醒了。
[蓝忘机的书签是一枚浅色的干花,保存得极好,色泽鲜艳依旧,花瓣脉络细腻如有生命,夹在书页之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魏无羡举手将这枚书签拈了出来,道:“芍药?”]
一提到花,谢怜就想起了花城送给他的那些小白花。
现在看到同样大多为白花的芍药,谢怜不禁替这芍药美言了几句。
蓝忘机听了这些美言,有些不知该作何答话,最终只是微微颔首。
倒是魏无羡听了谢怜的这几句美言,笑着答谢了几句后还故意强调了句自己也很喜欢那朵芍药。
回头,冷不丁看到自家蓝湛的表情,魏无羡心里忍不住一通乐呵。
有的人表面上看着谦谦君子,看着对随意丢来的花毫不在意,实际上却在背地里把那朵花做成书签,还偷摸着收藏了好几年,被抓包了也面不改色的。
此等行为,叫人看了怎么不会连连说句有趣呢,是吧?
[上次他偷喝完之后,故意兑了白水进来,想着等蓝忘机自己喝的时候喝到白水吓他一跳。谁知运气如此不好,蓝忘机拿的两坛里刚好就有这一坛清水,还被他自己喝到了。]
这下,大家都被逗笑了。
蓝景仪还边笑边问道:“思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偷什么来着?”
蓝思追思索了下:“你是想说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对!我就这意思,思追,这真的好好笑!”平日里,蓝景仪也没少被魏无羡给作弄过,如今见魏无羡想捉弄人结果失败的这一幕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就连蓝思追答完话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澄更是冷嘲热讽道:“活该,叫你整天净爱没事找事做!”
好吧,这回确实是魏无羡自己的锅,便只能躺平任群嘲了。
魏无羡都不用特地回头去看,也能知道蓝忘机此时绝对是在嘲笑他。
看吧,连蓝湛都笑他了!
不过也是,谁让他每次都爱作些幺蛾子,可每次几乎这些幺蛾子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叫人怎么不好笑?
[金光瑶道:“二哥,当年魏无羡叛出云梦江氏和江宗主的那一战,他伤成什么样,不是照样回去呼风唤雨号令群尸,对夷陵老祖而言,有何难事?”]
魏无羡还是想说那句话——“一个两个的,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说真的,魏无羡从没觉得自己有厉害到那种地步,但一个两个的,见了他……哦不,有的连他人都还没见都直接说他厉害,什么事都扣到他头上,搞得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冤枉,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不过,这下魏无羡可算是看明白了,难怪金光瑶和薛洋两个人能交好。
毕竟这两人除了都作恶多端、经历悲惨外,还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甭管目的是什么,都爱胡乱吹捧他。
一个觉得他厉害得受了重伤都能满血复活回来继续呼风唤雨,另一个觉得他身为鬼道祖师爷能随意修好一个连魂魄都没剩多少的锁灵囊。
重点这两人还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一个充当笑面虎有时净推他身上,另一个流氓连理都不讲几句就直接动手。
同时摊上这两人后他如今还能活的好好的,得亏自身运气好加上蓝湛帮忙。
而他所想的这两人如今一个在边低头喝茶边商量从这里出去后的对策;另一个在低头削苹果,时不时还调戏一下阿箐,惹得阿箐时不时就想要拿手里的竹竿一竿子戳过去。
[魏无羡得意道:“是啊!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看到我都转身就跑。”]
蓝思追忽然感慨道:“魏前辈是真的不讨小动物喜欢呢……”
蓝景仪附和:“确实,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动物见了他不绕道走的。”
江澄:“那些动物,不是被他抓了吃就是被拔了毛。”
江厌离也道:“嗯,阿羡有时候确实是顽皮了些。”
见自己老底就这么被揭穿了,魏无羡也不嫌害臊,反而替自己狡辩:“哪有那么夸张,我以前最多也就抓抓山鸡、鱼呀什么的,现在小苹果和那些兔子可喜欢我了好吧!”
见大家都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魏无羡佯装不爽道:“蓝湛,他们不信我!”
蓝忘机:“嗯,我信。”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
那是他的爹和娘。]
蓝忘机现在可算是知道魏无羡当时忽然叫他做那些事的缘由了。
他当时虽觉得魏无羡那些做法奇怪却还是为了让其开心照做了,只是照做跟不解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