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站在程望舒面前,不停地抽着烟,烟雾从师兄的口中吐出,缥缥缈缈,模糊了夜空中满圆的月。
程望舒遍体生寒,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好像感觉到冰冷的江水灌进耳朵和口腔,急迫地挤压他肺部里的空气,窒息感让他无力。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悄悄说话。
拒绝吧,看看拒绝后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拒绝吧,去见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甚至七八十岁的自己。
“师兄我……”程望舒迟疑着开口,“我想想吧。”
师兄:“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之后律所会给你安排案子的,不是非得跟我,况且我这个案子……”
师兄猛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用低哑的嗓音无奈地说:“确实有点棘手。”
程望舒感觉浑身刺挠不舒服:“师兄,我先回饭馆了。”
师兄抬抬手:“去吧,不能喝酒就少喝点。”
程望舒:“嗯好,谢谢师兄。”
他转身疾步走进饭馆,好似慢一秒,就会立刻窒息一般。
从饭馆门口走到包厢,短短几米的路,程望舒走得那样费劲,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子乱糟糟如疯马踏过,耳朵也在嗡鸣作响。
最后,程望舒走到包厢门前,手握在了门把手上。
可他突然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再之后,他转头回身。
他重新走出饭店,对着面露惊讶的师兄说:“师兄,这个劳务纠纷的案子,我想接。”
师兄错愕不已。
他问:“你想接?”
他不解:“你怎么会想接这个案子呢?”
程望舒笑道:“师兄,你不是差帮手吗?我现在答应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他话音刚落,突然感觉领子被人拽住,大力往后一拉。
随即他重重摔倒在地上,回到了那条阴暗可怖的偏僻小巷,头上套着黑色袋子,雨点般的拳头毫无怜惜地落在他身上。
猩红鲜血从额头滑落模糊了他的双眼,疼痛提醒着程望舒这条路的尽头是怎么样的绝望。
场景忽地一换,程望舒又回到了饭馆,他站在包厢门前,手握在把手上。
程望舒:“……”
程望舒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
他在这个瞬间释怀所有,明白了自己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怎样的痕迹。
程望舒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出饭店,去找师兄,去答应他,和他一起接手劳务纠纷的案子。
他就这样在饭店和小巷子的场景来回被拉扯。
好似一场浑浑噩噩的梦境,前一秒还在被人按着头猛烈捶打,下一秒就在酒桌旁举杯欢庆。
梦境漩涡让程望舒痛苦不已,反胃想吐。
可每次回到饭店,他都会坚定地转头,大步流星地去找师兄。
直到最后,梦境开始不受控制般混乱,他竟被师兄按在地上,掐住了脖子。
师兄五官扭曲、面目狰狞,不是程望舒记忆中的模样,他声嘶力竭地喊:“为什么要回头,为什么要回头,为什么要回头。”
程望舒挣扎着去掰他的手,大声回答他:“因为我从来没后悔选择的这条路,从来没后悔接下那件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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