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话冲对面笑,似乎看到对面刘梅宝正嗔怪的对他瞪眼。
桌面上摆着满满的酒菜,摆着三双筷子三个碗以及一个摇篮。
安坐的只有一个人,铺设着华贵包被的摇篮里也只是有绣着吉祥如意图案的被子而已。
“我先喝一杯,祝我们二娃百日大喜!”卢岩看着身旁空空的摇篮,满目的温柔,然后仰头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倒了一杯。
“祝我们小船当个哥哥。”他又看向旁边空空的座位,咧嘴笑着再次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斟了酒,将目光看向对面。
他就那样痴痴的看着对面,两盏宫灯下,空空的凳子上似乎浮现那巧笑嫣然的身影。
“傻子,少喝点。”她抿嘴笑道。
卢岩仰头将酒倒入口中,也不再斟酒,举起酒壶对着嘴哗哗倒下来。
夜色渐深,外边的酒宴歌舞丝竹声依旧浓烈,卢岩的影子在窗上被拉的很长。
随着冬日夜风的盘旋,有低低的哭声从屋内传入院门口。
院门口护卫们石化般的面容浮现几分黯然,大家对视一眼,旋即又昂首挺胸的站得笔直。
进入腊月,药行山货行的生意便热闹起来。
保德安如今门面已经比原来扩充了一半,他们承接了卢岩下属军队的所有军用药,忙的都顾不上接别的生意,当然钱也挣得多多的。
用于滋补养生的山货都换了新的包装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进来购货的人来来往往,堂内忙而不乱。
忽的一处有些骚动。
“你卖我买,有什么要藏着的?”一个女声带着浓浓的不悦喊道。
牛黄蔡虽然做了大老板,再不是当初那个背着褡裢乡下收货舔着脸四处推销货物的小贩,但到了重要节点还是亲力亲为,听见动静立刻过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一面瞪了眼伙计。
眼前的女客三十多岁,穿着打扮极其奢华,脸上的眉如同卧蚕,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但听说这是今年京城里最实行的妆扮。
“太太阿胶你们卖不卖吧?”她手敲着桌面说道,染得红红的长指甲闪闪晃人眼。
牛黄蔡苦笑一下,又有些心酸。
太太…..
“这位夫人,有的话怎么能不卖啊,不是没有嘛。”他打起笑脸说道。
“骗谁呢?”女客大怒,“怎么?嫌弃我不如芮城县的武家有钱有势是不是?你们卖个药还挑人了是不是?”
牛黄蔡听得糊涂。
“芮城县武家…”他皱眉问道。
“还装呢,你瞧这是什么?”那女客一伸手,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忙将一个瓷罐捧上来,一把顿在牛黄蔡眼前,“…臭显摆到我跟前来,这姓武的女人从小到大就和我比个没完,比完了男人比孩子,处处比不过我,如今竟然在一罐药上压了我一头,我是比她缺钱还是家门低啊?啊?问了你们几百遍了,就差给你们送钱了,说有了太太阿胶就先给我先给我,怎么人家都拿到手来寒碜我了,我还没个信呢!”
她这边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牛黄蔡却傻了一般。
他怔怔看着眼前桌子上瓷罐。
“许是人家存的….”他颤声说道。
“存什么存,新的,瞧瞧,”女客啪的打开盖子,指着里面的东西,“你不认得啊?用这谎话哄我,人家说了,就这个月才拿到手的,拿到的时候还有冒着热气呢….”
牛黄蔡缠着手端起这瓷瓶,死死的看着,似乎要吞下去,忽的他浑身发抖。
“新的,新的,上面写着呢,是…是….太太….”他喃喃说道,手抚过青瓷罐上一些奇怪的花纹。
“这也是数字,用于计数,叫阿拉伯数字,我还是用这个顺手,写个生产日期…”那妇人笑着说道。
永祯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牛黄蔡喃喃含糊不清的念着,忽的狂喊一声,抱着罐子冲出去,在所有人没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跑得影子都没了。
“他这是抢我的东西..”女客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绝尘而去的药行老板,一头雾水。
临近新年,各种活动也多了起来,卢岩正要踏出家门去总兵府,就听门外一阵嚎哭,哭的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人?”他皱眉带着几分暴躁。
如今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让手下人都胆战心惊。
“是牛黄蔡。”兵丁打听了立刻回道,“要见大人。”
卢岩沉面无声,听的门外一声高过一声惨过一声吓人的哭号。
“让他滚进来。”他怒喝道。
兵丁打个哆嗦忙去传唤。
不多时牛黄蔡连滚带爬的进来来,卢岩刚要训斥,他踉跄一步跪趴在他面前。
“太太…太太….”他涕泪四流的喊道。
这家伙失心疯了?对着大人喊什么太太,难道不知道太太这两个词是府中的禁忌吗?兵丁们吓了一跳。
“太太的阿胶啊…”牛黄蔡终于喊出完整句子,将瓷罐举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大人,太太做的阿胶啊…..太太还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