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情。
谁曾想到,他曾怕周肆辜负姜浔,却偏偏是周肆动了心。
他让祁医生轻轻把门关紧,叹息般道:“走吧。”
祁医生欲言又止。
轮椅远去,老爷子抹了抹眼角,苦涩的长叹一声:“我私心希望她能有个爱人陪她到最后,可真到了这一步,我又希望她走得轻松,不要有任何挂念。”
祁医生回头看了眼病房:“周肆是个执着的人。”
说执着都是客气了,他就没见过谁比周肆更偏执。
姜家所有人都认命的如今,只有他还在坚持姜浔一定能醒来。
他是那样的笃定,又是那么害怕,以至于不容许任何在在他面前提半个‘死’字。
老爷子没说话。
如果这世上有奇迹的话,他希望周肆能找到那个奇迹。
姜浔的前二十多年,是他在护着她长大。
如今她护不住了,他希望有一个人能代替自己,能一直陪在姜浔身边。哪怕是走完这最后一程呢。
——
天台上,姜嵊坐在栏杆上。
夜风吹起他的衬衫,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一口一口喝着酒,眺望着远方万家灯火,想起那些年和柳月挣扎求生的日子。
单身母亲总是比别人更加辛苦,柳月在没有进姜氏工作之前,总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
直到遇上姜明哲,母子俩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一点。
“第一次走进姜家时,小浔正从楼上下来。”姜嵊眯起眼,透着满目的灯光望见了当年灯火通明的姜家。
他抬头看去,姜浔垂眸望来。
那时的姜嵊心想,怎么会有人那般死气沉沉。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生。
姜明哲让她叫自己哥哥,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姜大总裁,说那话时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
姜浔不见高兴也不见愤怒,盯着满面笑容的姜明哲看了半晌,乖乖叫了哥哥。
一声哥哥,姜明哲高兴,柳月高兴,他也高兴……
惟独姜浔,不见喜怒。
她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灵魂,冷眼旁观一切,看似冷淡疏离,却其实处处都在哄别人高兴。
“你明白那种感觉么,”姜嵊喝了不少,也不管陈初一有没有在听,能不能听懂,自顾自道:“她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点生气,自己都顾不好,却一次次的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下那些恶意。”他母亲告诉他,姜家家大业大,亲戚众多,闲言碎语不必听不必管,只要他做好一个哥哥,把妹妹保护好。
事实是,挡在闲言碎语前面的是姜浔。
她曾当众告诉那些人,将来他是姜家的继承人,搬出老爷子为他撑腰……就像为周肆撑腰一样。
她总是把旁人护得好好的,可他们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把她保护好。
姜嵊一口酒含在口中哽着,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人在死亡面前会束手无策,他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沉睡下去,一天天朝死亡接近。
腕上一暖。
他反应有些迟钝,半晌才垂眸看去,看见了陈初一的手。她做着精致的美甲,在外时总是盛气凌人。
此时仰着脸,眼底似有重重雾霭,将她的情绪包裹的密不透风。
她脸色苍白,像是在害怕什么:“姜嵊,你先下来吧。”
风吹起姜嵊的头发,不知道是风太急太冷,还是其它原因,他眼眶渐渐泛红,薄唇动了动:
“初一,你说要是这世上,能一命换一命就好了。”
陈初一攥着他腕间的手陡然用力!
就在这时,姜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像劈开混沌的一把刀,两人陡然冷静下来。
姜嵊抽出手,见是柳月打来的,他没有迟疑便接了:“妈。”
“姜嵊,你在医院吗?“柳月的语气急切,”周肆呢?周肆是不是也在?”姜嵊对周肆属于是听到他名字就厌烦的程度,他眉头紧蹙,“他怎么了?”
“他、他真是疯了!”
陈初一手机也在响,是个新闻推送,看到周肆的名字,她飞快地点进去。
入目一行标题极其醒目。
与此同时,柳月的声音在夜风里格外清晰:“就在刚才,他发布公告重金求医,说、说谁能治好姜浔,他就把周氏送给谁。”
姜嵊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