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被抬出去后,宋世诚一副懊悔模样捶胸顿足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滴眼泪,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示给宋昭看,
这样惺惺作态的嘴脸,宋昭可太熟悉不过了。
当年阿娘离世的时候,宋世诚不也是这般情深几许?
可他分明,就是眼睁睁看着阿娘被活活打死的啊......
如今的宋昭,多看他一眼都想作呕,
她对宋世诚的恨意,甚至比对姜氏的还要多。
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将这份情绪表露出来,她得陪着宋世诚一起装,
“父亲,母亲方才交代了一件事,要女儿告诉您。
母亲实在是放不下您,她说她遭了难不要紧,但她害怕皇上日后还会怀疑您,会影响您的仕途和长姐来日的好姻缘。所以母亲决定不受自戕,而让父亲执家法将她鞭刑处死,以此来向朝廷表明衷心。”
宋昭原本以为宋世诚再怎么样,也会先装着拒绝此事一番,
却不料他只是哭得更用力了些,哽咽着呢喃了一句,
“彤儿......你这又是何苦。”
宋昭也很想看看,他这戏能演到什么时候,于是故意说了句,
“这件事的决定权还在父亲身上,母亲虽然有此想法,但父亲您是可以拒绝的。”
而后,她便看见宋世诚用最深情的嘴脸,说出了最绝情的话来,
“既然你母亲已经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为父也不好要她含恨而终。这件事......就依她所言。只是为父与你母亲数十载夫妻情分,你要为父如何能下得去手?”
说话间,宋世诚浑浊的目光投在了一旁的家丁身上。
家丁惊慌失措,没等宋世诚开口就先跪下说:“老爷,夫人待咱们向来很好,咱们怎么能恩将仇报,活活打死夫人呢?还请老爷三思!”
这会儿宋昭才发现,原来整个宋府上下,人人都像是那升平署的戏子,一个比一个会做戏。
姜氏向来苛待下人,动辄打骂克扣月钱,哪来的他口中所言‘对他们很好’?
这家丁如此说,只不过是不想担责而已。
谁要是真打死了姜氏,到时候等宋玥醒来,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且要执行家法,这件事就必须得宋家内部自己解决,
朝廷派来的人领的是让姜氏自尽的圣旨,他们更不敢动手。
事情一时僵住,
宋昭佯装纠结,好半晌才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跪在了宋世诚面前,
“家中遭难,母亲大义!女儿不愿父亲为难,若必得有人来当这个恶人,就让女儿来当吧。”
宋世诚表面上对于宋昭此举十分感动,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宋昭说要动手,多少也有些想为白氏报仇的意味在。
但他不会拦着。
姜氏的死已成定局,况且也只有她死了,才能让朝廷信了他没有参与在那些罪事之中。
其实许多事,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原本也没必要说破。
宋昭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后,让御前的人在内庭院外候着,她和宋世诚则入了内庭。
姜氏跪在庭院正中,宋昭小声对宋世诚说:
“爹,你不忍心看着,就在房中别出来了。”
她接过宋世诚手中的皮鞭,又道:“虽然女儿是替您动手,但是这件事得让朝廷的人以为是您亲自动手的,才能有效果。
等下您在房中再上奏一封,奏折中说明今日您要执行家法鞭死母亲的缘由,务必要让皇上觉得母亲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和您没有丝毫联系,否则母亲今日就白白牺牲了。”
宋世诚当然知道,这封奏折必得写的字句啼血,才能让他重得萧景珩的信任。
许是因为愧疚,又或者不忍分别,
他连与姜氏最后的告别都没有,就匆匆回了房中闭上了门。
宋昭抻了抻手中攥着的皮鞭,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
雪下得很大,
比阿娘死的那天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