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和宫出来回宫的路上,
云杉替宋昭暖了新的汤婆子。
搀扶宋昭上轿前,她解开宋昭领口的风毛扣子,低声问道:
“娘娘觉得贵妃劝了宁大将军,宁家就能甘愿舍弃手中的兵权吗?”
宋昭回眸看了一眼奢靡富丽的永和宫,浅浅摇头,并不作答。
宁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兵权交不交出来,也已然是强弩之末。
宁柏川若不肯将兵权交出来,那么萧景珩早晚也会用铁拳之治将兵权从他手中夺回,更要给他扣上一顶叛国的帽子,要他受万人唾弃;
若是他交出了兵权,那么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么些年,宁家父子明里暗里不知道利用官职之便收受了多少贿赂,萧景珩又岂会不追究?
事已至此,无论怎么做,宁家都是在劫难逃。
而宋昭之所以还会让宸贵妃去劝说宁柏川,
是因为她知道,萧景珩这个时候让宸贵妃见母家人,多半也是想试探宸贵妃心意。
这次宁家会面,萧景珩定会派耳目全程监听他们的谈话,
宸贵妃劝谏宁柏川的话若是能传入萧景珩耳中,那么来日萧景珩大抵也会因着此事,念及旧情,留宸贵妃一条活路。
宸贵妃救了承煜一条命,这份恩情是宋昭欠了她的,宋昭当还。
至于她母家的生死祸福,只能是听天由命,并非是宋昭以一己之力所能左右的。
次日午膳时分,江德顺携宁柏川夫妇入永和宫给宸贵妃请安,
宸贵妃已经两年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了,
今日再见,父亲满面风霜,鬓生鹤发,左侧脸颊又新增一道还泛着薄红的刀疤。
母亲则保养得当,脸上丝毫不见岁月流逝的痕迹,
肤若凝脂,口若含朱,身段婀娜,珠玉满缀,和她一样富贵明艳。
因着是在宫中,二人不得不向宸贵妃行了跪拜大礼,
但宸贵妃从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她也不管江德顺还在一旁站着,忙上前将父母搀扶起身,
“父亲母亲这是做什么?女儿不孝不能孝顺父亲母亲身旁,好容易见一面却还要父亲母亲这般跪拜,岂非要女儿心下难安?”
江德顺点眼,也不在这种时候提及什么规矩,打了个千儿笑着说:
“贵妃娘娘许久不见家人,想来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奴才先回朝阳宫复命,待申时再来迎宁大将军出宫。”
他走后,韩氏紧紧攥着宸贵妃的手,泪眼婆娑哽咽不已,
“婉儿,娘时常惦记着你。看你如今一切都好,皇上待你也如珠如宝,现下又怀有了双生子,更是天降的福气。娘实在替你高兴。”
见母亲哭成了泪人,宸贵妃也不免红了眼眶,
“母亲不哭了,皇上特许让您和父亲可以留在女儿宫中用午膳,这风口上也不便说话,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她搀扶韩氏入内时,从旁跟着的宁柏川虽是一言不发,但却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素帕递给韩氏,让她拭泪。
这女儿家的东西从这八尺男儿怀中掏出来,实在显得突兀。
但这样的场面,宸贵妃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原是见惯了的。
人人瞧宁柏川面相凶狠不怒自威,唯有宸贵妃知晓自个儿父亲铁汉柔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