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陈戈在萧景琰手底下当教头,也算是启朝的官员,
承煜这般称呼他,实是令他惶恐,于是他忙说:
“微臣知道大将军知恩图报,铭记我夫妻俩昔日待你的恩情,可这父母的称呼,微臣夫妻实在是愧不敢当。还请大将军......”
“陈兄何时变得这般扭捏了?”
萧景琰在陈戈的胸膛上轻轻锤砸了一记,玩笑道:
“陈兄反复强调这一句称呼的问题,是在怕什么?承煜至仁至孝,况且我妹子也不是那样一个小心眼的人。”
闻听此话,陈戈立马恭敬应道:
“那是自然,陛下大义,怎会与我等计较这些小事?”
萧景琰举起酒杯,迫他碰盏,
“来来来,多说无益,陈兄必得先自罚两杯。”
这再守规矩的人,喝多了酒,也都会卸下拘谨,放得开些。
酒过三巡,大伙儿聊了许多事,
聊到昭华这些年的不易,聊到承煜这些年的战功,
也聊到天下间的女子,在昭华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踏破牢笼的第一步。
而后听承煜说:
“此番回宫后,我打算与阿娘请旨,要离宫于京都开府了。到时候父亲母亲若是得空,也可常来京都游玩,儿子定好生款待。”
“开府?”陈戈略有讶异道:“当初陛下暂代了你的圣职,以此堵住悠悠众口,后来又经历了重重险阻,才能名正言顺的从垂帘之后走出来,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
我虽不在朝堂,但也能料想到哪怕是到了今日,前朝对陛下的反对声也是此起彼伏。这个时候煜儿你离宫开府,岂不是更给了那些人在背后对陛下指指点点的由头?”
“那陈兄可是太小瞧我妹子了。”
萧景琰微醺之际,提及昭华却仍是满脸的骄傲,
“前朝那些老古董,他们再说些什么,也只能在背地里感慨,是没有胆量在朝堂之上宣之于口的。如今启朝的兵权、政权,全部都集与我妹子一人手中,再者以蒙古、胡部为例,它们对于启朝的拥趸,也全然来自于对我妹子的信任。
更不用说启朝的百姓近年来收入见涨,日子也是一日过得比一日好。于此情况下,谁人若敢犯上作乱,那便是和启朝全军过不去,和各部异国过不去,和启朝的百姓过不去。这样作死的人,只怕还不等他威胁到我妹子的地位,就早已经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萧景琰简述的,正是当今的国情,
昭华女子身份称帝,虽得天下议论纷纷,
但随着她执政时间越久,对她的反对声音也就越弱,
如今承煜想要离宫开府,就说明他是完全放弃了对皇位的角逐了,
满朝文武至多不多私下痛饮几杯,以宣不满,
明面上,还不是得对昭华毕恭毕敬,不敢懈怠半分?
承煜也说:“阿娘从政多年,在大是大非的决断上从未出过错,实是如今启朝最适合当权的上位者。且从前阿娘想要抬高女子在启朝的地位,为诸多男子所阻,本意是以为阿娘为女子,或是要将启朝打造为纯粹的母系社会,所以才会群起而攻之。
而在阿娘力挽狂澜之下,这么些年过去了,大家都有目共睹,阿娘所求不过是想让女子得到和男子相等的权益,故而反对声,也是越来越小了。
这样有魄力的决断,我自问若我为帝,定是顶不住压力,无法实施。所以我打从心底里,一直都很敬佩阿娘。
我心不在朝堂,驰骋沙城征伐敌寇,那样的肆意潇洒,男儿热血,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且为帝为君,最重要的不就是要保护好一方百姓吗?所以无论是为臣子还是为帝王,对我而言,都无甚区别。”
承煜洋洋洒洒说了这许多,陈夫人大抵也是听明白了他志在何方,
只是她仍旧有些不解,
“煜儿志在保家卫国,是为大义,可也不用非得这么着急离宫立府。如今你皇叔出了宫,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旧人本就寥寥无几,你再走了,陛下岂不是......”
“总有若馨和承烨还会陪伴在阿娘身边。而我急着开府,也并非是一时冲动......”
说话间,承煜也不知是酒劲上了脸,还是觉着害羞了,脸颊竟一瞬红透了去。
他低下头,不再看众人投向他的眼神,只低笑着喃喃一句,
“还因为,我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也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