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昭华也开启了她从政六年来的第一次‘微服私访’。
与从前的皇帝不同,
昭华并没有往江南水乡去,南巡以享安乐,
她先后去了蒙古,去了胡部,
最后连从未涉足过的烛阴,也去了。
现如今,烛阴的帝君已经由江慕夜的弟弟所继任。
昭华来时,见烛阴城中开满了艳丽的迎阳花,倒是觉得稀罕,
于是问道:“烛阴是血红珊瑚盛产之国,这迎阳花按说不易成活。何以大费周章,在此地种满此花?”
帝君解释道:“此乃兄长所愿。兄长曾有一心爱的女子,名唤尚阳。许多年前,因着不为人知的缘故,尚阳背井离乡,再无归期。兄长继位后,便命举国上下种植迎阳花,唯所盼能在有生之年,迎回他所心爱的那名女子。”
闻言,昭华微感诧异,
“你兄长妻妾成群,却对另一女子钟情至此?”
帝君晦涩笑笑,“不过皆是父皇的安排罢了。若兄长真心所愿,岂会成婚那么些年,也不见一儿半女?”
帝君的话,听得昭华心尖不由发颤,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江慕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在她看来,若是江慕夜当真喜欢尚阳,又怎会忍心派她去异国他乡当了那么多年的细作?
可如今当政了之后,昭华才渐渐明白过来,
人生在世,许多时候不光有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大义,
生在皇室,天下百姓旦夕祸福皆系于一人之身,
宁为一人负天下的爱情是为人称赞可歌可泣,
然说出这些话的人,或许身上的担子,从来也不及上位者的千万分之一。
正如江慕夜,
他是对不起了尚阳一辈子,
可他却从未辜负过尚阳。
闲步间,昭华摘下了一朵开得最为明媚的迎阳花,
她将它捧在掌心,对着最向阳的位置,笑着感慨道:
“这花儿好看,朕也很喜欢。”
*
此番出巡,这一路走走停停间,昭华不必费心去照顾孩子们,反倒是孩子们照顾她多一些。
若馨如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承烨今年也满十二,与他哥哥一样甚是懂事。
这兄妹二人在政事的处理上,亦是颇有见解,
尤是若馨在这一点上表现的更为突出。
()()
只不过随着承烨一日日长大,若馨也是收敛了性子,不比从前那般锋芒毕露了。
这日,昭华正于房中批阅奏折,
见若馨奉了安神饮来,昭华旋而停笔,笑着对她说:
“阿娘听说你前几日将云城雪灾的事儿处理得很好,几位大臣都上奏夸赞你,为何这事儿你却不与阿娘提及?”
这本是好事,怎料若馨却怯怯地说:
“这些事本该是弟弟去处置,女儿僭越,不敢居功......”
“僭越?你也是阿娘的孩子,你帮着阿娘分担朝政,何来僭越一说?”
“可弟弟是男子,他很有可能是日后的储君,许多事,本该他多历练才是。”
昭华这才明白女儿的心思在哪儿,于是将她揽在怀中,温声说:
“启朝的皇位,自阿娘之后,便是有能者居之。若你比你弟弟能力更加出众,这储君之位来日要落在谁身上,还说不准呢。”
闻言,若馨眼底流转过喜悦的星芒,
“真的吗?母皇是说,女儿以后也有机会可以跟你一样,治理国家,为百姓谋福祉吗?”
昭华轻巧地颔首,“自然。”
“母皇放心,女儿一定会努力,不会让母皇失望,也不会让天下臣民失望!”
瞧着若馨认真的模样,昭华轻抚着她的额发,无声笑了。
此番出巡的最后一程,昭华将去处定在了秦岭。
那是埋葬宁家满门忠烈的地方。
这一日,昭华不许任何人随侍她身旁,而是自己买了两壶佳酿,只身往秦岭山脚下的宁家祖坟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来给宁婉霜扫墓,
在将墓碑清理干净后,昭华斜倚着墓碑而坐,
两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