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的凤曦与祁霄对视一眼,心中已全是了然。
这件事后面的人摆明了想害谢晚吟,如今谢晚吟都被苏桦得手了,对方怎么可能让后续事情平息?
所以这计谋一定会一环扣一环。
这边的百姓经不住府衙的欺压,自然很容易“认罪伏法”,可那日跟云香混在一起的媒婆儿呢?
那是个好相与的么?
果不其然,等冯知府将曲水巷众人暂时收押,带着人急冲冲赶到媒婆所住的安平巷时,一张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都白了。
因为眼下的安平巷子里外是人,众人正将府衙师爷与一众差役围在中央,俨然是一副要与官府之人拼了的样子。
而他们这样的原因就在师爷等人面前的空地上,那里正躺着一名身材中等的中年女子,面容普通唇薄眼小,看面相便是个不好相与的。
可就是这么个不好相与的人,此刻却躺在血泊之中,手边更是用自己的鲜血写着两行淋漓血字。
苍天无眼,谢家害民。
苏谢苟合,构陷金银。
这两行血字明显是女子濒死时写下的,因此字迹杂乱语句不通。
但杂乱与不通都不能掩饰一点,那就是她写的足够通俗,通俗之下还有不少人好奇至极的大族秘辛。
这么多人看着呢,师爷等人就是想冲上去把那字儿擦了也是不能的。
更何况他们还被一众高壮汉子所拦,为首那个更是直接拧住了师爷的衣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对方摔死在地上。
“大人,大人您终于来了!你这恶民还不将本师爷放开!”
师爷一见冯知府前来,一双眼睛都快红了。
他明明就是按照他在曲水巷子的做派办的事儿啊,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真不怪他啊!
忍不住在心中低骂了句该死,冯知府这才抬手示意众人让开,由他来前面主持公道。
他不知此事棘手么?
知道。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命在前他若再不拿出点态度百姓就真要造反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冯知府这才一脸正色道。
有了他的问话,祁霄凤曦及后面来围观的百姓这才了解了一切。
原来师爷今日来就要抓人,且用的理由还是在曲水巷子用的那一个。
可与曲水巷子里参与昨日之事的多是女人老人不同,安平巷这边可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
因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跟着媒婆抬聘礼,收了银子负责下劳力的人。
一群大老爷们儿不好抓就算了,最让师爷等人头疼的就是那个媒婆。
昨日媒婆便在曲水巷塑造了她口无遮拦不好相与的形象,今日见官差上门更是直接就骂开了。
“你们这些跟大族勾结的狗官!明明是那小贱人与人苟合被我等撞见,深夜送银子来我等家中求我等封口,今日竟敢反过来状告我等!”
“我呸!自己不检点却想着封口别人!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以为自己就能只手遮天了?”
“哼!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
总而言之这媒婆可没有曲水巷众人的“聪慧”,她就像个直肠子逮什么说什么,顿时就让来抓人的师爷心道不好。
“所以属下也不敢继续周旋,就下令让一名差役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着带着其他犯人准备回衙门。”
师爷焦头烂额的解释道。
那时的他也没想到媒婆会挣脱束缚,高喊昨儿个是她想带大家赚银子,她接的媒,她自己做事自己当,绝不会连累一众邻里街坊。
然后众人就见她一把拔出了差役腰间的佩刀,将之架在自己脖子上,把昨儿个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
“我今日之言句句属实,我愿用我这条命来证明!谢家小姐蛇蝎心肠,大族知府蛇鼠一窝,是他们逼死的我!”
说罢她便提刀自刎,甚至在倒地后留下了两行血书,以便后来者知晓她为何而死。
而那些将师爷等人团团围住的,自然就是那些被媒婆用命证明清白的汉子,以及被媒婆此举感动的安平巷百姓。
要知道媒婆等人就算被抓到官府,官府认定他们偷了银子构陷谢晚吟,那也顶多是板子和徭役的事儿。
总之丢不了这一条命,甚至有些家底儿和人脉的还能想法子不去徭役。
所以若非媒婆性子刚烈,不愿意自己与手下人被诬陷,那是绝迹不会在这儿寻死的。
而其中那个攥着师爷领子不放的高大汉子,则是死去媒婆的侄子,据说二人家中不幸只剩下他两个,这才在前不久搬到了这儿。
眼下一众汉子与安平巷百姓明显唯他马首是瞻,集合在一起想帮媒婆向官府和谢家讨说法呢。
听完师爷与一众百姓的叙述,再看看眼前这一个不好就要发生的动乱,冯知府只觉得脑仁儿一阵阵抽疼,意识也开始左右摇摆起来。
他是万万没想到谢晚吟一个高门小姐,竟能在他的地界上惹出这种乱子来。
就谢晚吟与她手下人那遮遮掩掩的态度,他觉得媒婆等人的说法十有八九是真,而这盗银案明显就是谢晚吟用来敲山震虎,告诉这些人必须闭嘴的手段。
按理说这事儿是多半能成的,毕竟小民多是懂事的,谢家那门第也实在够高,只要把这阵风头过了,这事儿也就彻底沦为留言了。
奈何谢晚吟倒霉,竟遇到了媒婆这么个不要命只要清白的刺头。
如今媒婆当街自戕,还在死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终于态度和蔼的对一众汉子道:
“诸位莫要忧心,在此事未查清之前本府绝不会随意定罪,如今谢家状告你等,你等也当前去辩驳一番不是?”
冯知府的意思很简单,人可以暂时不收押,但是他们总要有自己的供词吧?
那一众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想着媒婆不能白死,自然是气势汹汹的跟着冯知府走了。
而与此同时的谢宅则一片死寂,尤其是当谢晚吟听到门外故意有人高声说话,聊起昨日在巷子中的见闻时,她直接就砸碎了手中的玉杯。
“该死,这些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