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这可是在外头……”
男人眼里的光芒太亮,沈沉鱼想到这人昨夜的凶狠样,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瞧你吓的,本王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轻轻一声嗤笑,萧长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那滑如凝脂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
沈沉鱼想将他推开自己爬起来,却又不敢,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王爷,今日之事,可会闹开?”
“不会,以老六的性子,他只会息事宁人。”
萧长凌难得开口解释。
沈沉鱼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王爷今日没有追究下去,是因为……”
“为你!”
萧长凌坐起身看向她,眼眸深沉,语气坚决:“沉鱼,你现在经不得一丝风浪,本王一定会让你稳稳的坐在凌王妃的这个位置上!”
沈沉鱼有些怔然,下一刻,主动窝到这人怀里,找个舒服的角度,靠好。
可萧长凌却笑了,伸手在沈沉鱼肩膀上拍了一下:“本王累死了,实在没力气抱你,自己躺着去。”
沈沉鱼几乎吐血。
难得主动,居然还被嫌弃!
恨恨的瞪了萧长凌一眼,沈沉鱼爬到车厢里另一个角落里坐着。
萧长凌哈哈一笑,长臂一捞,将别扭的小女人重新捞回怀里面,闭眼,躺好。
或许是这人的怀抱实在太温柔,又或者她实在太困,沈沉鱼竟然沉沉的睡着了。梦里面,春光烂漫,花好月圆。
萧长凌瞧着怀里的人,面上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
“沉鱼,京里面太危险了,本王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你留在身边……”
……
沈沉鱼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一睁开眼,便看见自己依旧躺在马车中,脑袋下面是萧长凌的胸膛,她竟然靠在他身上睡了一路。
“娘子,你可算醒了……”
萧长凌伸手将她扶起,语气调侃:“再不起来,本王的肋骨就要被压断了。”
沈沉鱼连忙起身,面上涌上一丝窘迫。
“王爷!”
马车外,佟玉容的声音柔柔响起。
萧长凌目光一冷,回头看了沈沉鱼一眼,挑开帘子,率先跳下马车。
“怎么不在屋子里待着。”
“妾身想早一点见到王爷,王妃呢?”佟玉容笑着开口,并朝马车里望了望。
沈沉鱼挑开帘子,将手递给一旁的红禾,扶着她慢慢下了马车。
“妾身见过王妃。”
佟玉容连忙过来请安。
“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沈沉鱼摆摆手,看也不看萧长凌一眼,扶着红禾便往紫宸院去了。
佟玉容目光一闪。
“不用理会她!”萧长凌说着,一把拉住佟玉容的小手,笑盈盈道:“走吧,本王今日可是累坏了……”
“六殿下成亲,王爷怎会累坏?”佟玉容觉得有些好笑。
萧长凌眉头一挑:“本王作为兄长,为他挡酒招客,那是必须的!能不累吗?”
“说的也是。”佟侧妃点点头。
……
是夜。
红烛高照,大红喜字对贴。
婚房内喜气洋洋。
赵秀妍端坐在绣着鸳鸯的大红色喜被上,不安的绞着手指,透过朦朦胧胧的红色光晕,频频朝着门口张望。
却每每,失望收回。
更漏声声,子时三刻。
六皇子依旧毫无影踪。
赵秀妍坐不住了。
她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万万不愿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猛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那儿,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疤,狰狞可怖,即便擦再多的胭脂水粉,也不能将之遮掩。
这样的她,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多看一眼!
“萧长凌,沈沉鱼,你们等着……”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两个名字,赵秀妍的愤恨到达一个顶峰。
却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丝响动。
应是六皇子回来了。
狰狞之色瞬间收起,赵秀妍面上露出一丝娇羞,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婢女的禀报声响起:“禀王妃,王爷说今夜他歇息在洛水阁里,请王妃早日歇息。”
“王爷不回来了?”
赵秀妍似乎怔住了,满脸失望之色。
“是的,王妃。”
婢女的声音远去,这富丽堂皇,喜气洋洋的屋子再一次沉寂下来,安静的就像是一座坟墓。
她辛辛苦苦求得的,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束缚。
赵秀妍想笑,可是眼泪汹涌而下,沾染上那还没痊愈的可怖伤疤……
下一刻,她一把扯下脸上盖头,豁然起身!
“王妃!您要干什么?”婢女惊呼。
赵秀妍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洛水阁在哪里?带路。”
这声音透着一种刺骨的寒凉,婢女瞬间吓白了脸色。
……
洛水阁,位于六皇子府主院东面,是仅次于主院的豪华院落。
赵秀妍一路黑着脸,走的虎虎生风,身上的大红嫁衣在暗夜里,夺目的如同一朵摇曳盛开的罂粟花。
脸上的伤疤,被一块粉色的丝巾遮住了。只露出一双霍霍闪光的寒冰似的眼眸。
没有人胆敢靠近她。
到了洛水阁前,她停下了脚步。
昂起头,看向那雕龙画栋的三层阁楼中透出的晕黄灯光,以及,那窗户里映出的一双丽影。
赵秀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撞门!”
这一声娇叱在暗夜里如同惊雷,惊醒了那守卫在阁楼前的侍卫,赵秀妍等人,很快就被阻拦住了。
“滚开!”
刷的一下抽出了身上匕首,赵秀妍将它举在胸前,一步步踏上台阶:“我可是六皇子妃,你们确定要阻拦我?”
侍卫们面面相觑,怕伤到她,俱都后退了一步,却依旧牢牢的把守着院门。
忽然,萧长卿的声音懒洋洋的从阁楼上传来:“让她进来吧。”
“王妃!请!”
侍卫们立刻让开。
赵秀妍反而迟疑了,她站在洞开的院门前,昂起头朝着那灯火辉煌的阁楼上又看了一眼,这一次,却什么都没看见。
“王妃?”婢女小纤忍不住叫了一声。
赵秀妍反应过来,霎时恢复了冷静,她抬脚,走进了院子,踏上阁楼。
一步步,越来越近。
萧长卿的声音也清醒无比的从里面传出:“洛水,你得多吃一点,否则,本王看着心疼,瞧你瘦的……”
咣当一声,房间门被从外面踹开了!
屋子里床榻上,正举着白玉瓷勺喂身边美人吃东西的萧长卿猛然回头,儒雅面孔上顿时露出一丝怒气。
“赵秀妍,你的教养被狗吃了么?进来不知道敲门么?”
赵秀妍却是死死的盯住了此刻被萧长卿抱在怀里的女人,目露惊讶,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那女子,年约二八,姿容秀丽,眸色清澈。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那张脸,竟然与沈沉鱼有八分相似!
尤其是,穿着那一身月白色的烟罗水袖衫的样子,就更像了!
“殿下,四皇子知道此事么?……”
惊讶过后,就剩下了愤怒,赵秀妍几乎是将憋了一夜的火气全都发泄了出来:“你有告诉他,你找了一个跟他王妃一模一样的女人在这里疼宠么?”
“够了!”
萧长卿猛然打断了她,他缓缓起身,松开怀里的女人,低声道:“你先进里面等会儿。”
语气温和,面容平静,依然是那个从容优雅的六皇子。
“殿下,我等你。
美人儿冲着他轻轻一笑,莲步轻移,转身挑开珠帘,婀娜多姿的进里屋去了,全程,没有看赵秀妍一眼。
赵秀妍几乎气歪了鼻子!
她冲上去就想撕烂这美人儿的脸,但胳膊却被萧长卿抓住了,狠狠一甩:“你发什么疯!”
“殿下!”
赵秀妍哭了,哭的声嘶力竭,伤心欲绝:“今晚上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你彻夜不归也就罢了,却在这里抱着别的女人,你有想过我的感受么?”
“赵秀妍,你别得寸进尺。”
萧长卿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当日订婚时,本王便告诉过你,你愿意做六皇子妃,那就做,只是,别痴心妄想本王会疼宠于你,当日你也答应了,现在是要违反约定么?”
赵秀妍吃惊的瞪大眼眸,不敢相信这些话他竟然还记得。
“我,我以为殿下只是随便说说……”
当时的她以为,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既然娶了自己,终有一日,他会对自己动心。
“本王从来不跟你开玩笑。”
萧长卿冷哼一声,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若是不愿意回也罢,本王这就吩咐他们,去准备一顶轿子……”
“王爷,我回!”
赵秀妍猛的打断了他。
她抽抽鼻子,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泛滥的眼泪,昂起头来看向萧长卿:“只是,我们当时可没说过,我嫁进来是要守活寡的,王爷确定要这样做么?”
萧长卿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
半响后,他嘲讽的笑了:“丑成这样的女人,本王实在没兴趣。”
赵秀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来人,带王妃回去。”
萧长卿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进里屋里去了,片刻,里面传出了美人儿咯咯咯的娇笑声。
赵秀妍大受打击,面上血色尽失。
她忽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被侍卫从那阁楼上拖拽出去,双目中那种毁天灭地的怨恨,任何人见了,都会胆战心惊。
……
沈沉鱼睡到半夜里,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一堵火热的墙,春日之夜寒凉,她不由自主的循着本能靠了过去。
萧长凌看着她睡的跟小猪似的模样,不由的伸手捏捏沈沉鱼的鼻子,心情大好。
他能感觉得到,这女人最近对他的依恋。
不能将那个人完全从她心里赶走,那他就努力一点,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多一些吧。
在经历了诸多痛苦挣扎之后,凌王大人终于妥协了。
抱紧怀中女人,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沈沉鱼进宫给太子诊脉的日子。
可是不等她启程,宫里便传来消息,太子殿下明日携太子妃一起来凌王府拜访。
沈沉鱼一听到林月婉要来,便十分头疼。
可佟玉容却兴奋无比,跑来紫辰院询问沈沉鱼如何安排。
沈沉鱼趁机将招待太子妃的重任交给了她。
“佟妹妹,你与太子妃交好,想来知道她的爱好,这件事你来办,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佟玉容听了这话,目光就是一闪:“姐姐,话不能这么说,妾身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侧妃,招待太子妃这样的大事,恐怕轮不到妾身吧!”
“谁说你上不得台面?”沈沉鱼正色道:“你掌管王府上下,又深得母后与太子妃的信任,这件事啊,非你莫属。”
沈沉鱼这段时间相当低调。再加上萧长凌几乎夜夜在她那里歇息,佟玉容对她的怨恨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番话,也很对她的胃口。
“那妹妹我,就却之不恭了。”
送走佟玉容,沈沉鱼觉得有些烦闷,便让红禾陪着她在院子里走走。
不料刚出了垂花门,迎面一个浑身上下灰扑扑的人影就朝着沈沉鱼急扑而来:“王妃!求求您救救奴婢!”
沈沉鱼吃了一惊。
“你是什么人!”红禾大步上前,将沈沉鱼护在身后。
那人抬起脏兮兮的一张小脸,两只大大的黑眼睛闪烁着渴望,在沈沉鱼开口前,她就叫起来:“王妃,奴婢是玉芝!”
“玉芝?”沈沉鱼眉头一挑。
她想起来了,芸侧妃当初的大丫鬟,就是叫玉芝。
“小贱人,往哪里跑!”
厨房管事王妈妈一路甩着她那身肥肉,带着两个下人颠颠的跑过来,满脸凶煞的盯住了地上的玉芝。
看见沈沉鱼,两个人一惊,扑通下跪。
“奴婢参见王妃!”
“王婆子,起身吧。”沈沉鱼淡淡问:“这个丫头,犯了什么事?”
“她,她打翻了厨房里做给佟侧妃的芙蓉羹!”王妈妈一脸恼怒:“侧妃怪罪下来,奴婢担当不起呀!只能押着她去见侧妃了。”
“王妃!求求您救救奴婢!”玉芝满脸都是哀求:“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求求您要了奴婢吧!否则奴婢会被打死的!”
“你犯错本应受罚。”沈沉鱼并不为之动容,闻言淡然道:“再说这王府中馈是佟侧妃在管,你应当找她。”
“王妃,奴婢求求您了……”
玉芝依旧在苦苦哀求。
沈沉鱼就看了一眼王婆子:“不是要拉她去见佟侧妃么?还愣着做什么?”
“带走!”
王婆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挥手,几个下人立刻拖起玉芝。
“王妃!王妃!奴婢知道一个秘密!”
玉芝惊声尖叫起来,仿佛浑身都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竟然挣脱了那些奴婢,跌跌撞撞的扑到沈沉鱼面前跪了下来:“王妃,芸侧妃的秘密,奴婢都知道……”
沈沉鱼目光淡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激动的婢女。
她对玉芝,并无多深的印象,只记得她在芸侧妃得势时,嚣张跋扈至极。
似乎深受芸侧妃信任。
“你真的要投靠我?”沈沉鱼嘲讽道:“你主子尸骨未寒,你便拿着她的秘密,投靠新的主子,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收留你?”
因为铃儿之事,她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叛主之人。
玉芝面孔霎时白了一些,浑身也有些颤抖,但竟然未退缩,咬咬牙将胳膊上的袖子往上一撸!
顿时,两条纵横交错,布满了深深针眼与指甲抓痕的胳膊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狰狞可怖。
“这……这是旧伤……”
王婆子看直了眼,喃喃开口。
沈沉鱼也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玉芝看着嚣张跋扈的,竟然还受过这样的罪。
“芸侧妃她,她脾气不太好,每次受了气,或者生气的时候,都要打骂下人出气……”玉芝眼泪汪汪,语带啜泣:“奴婢一直都是她的出气筒。”
“她死了,奴婢真的是解脱了……”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带着某种解脱,某种快意。
院子里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带怜悯的望着玉芝,这丫头实在是太可怜了!
红禾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这可真是骑虎难下啊!收了玉芝,主子心里膈应,不收,就要落一个冷漠无情的名声!
狠狠的瞪了玉芝一眼,红禾决定了,等下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竟然给她主子出难题!
“玉芝,王府里面,是佟侧妃掌管中馈。”
沈沉鱼的声音似是带着几分无奈:“何况你打翻的,是她的芙蓉羹,王婆子,你们还是送她去见佟侧妃吧!”
王婆子看着沈沉鱼的目光里就含了一丝嘲讽。
还王妃呢!居然害怕一个侧妃!
沈沉鱼只做没见,懒洋洋道:“王婆子,你没有听到么?”
“王妃!王妃!”
玉芝急了,在几个下人扑上来之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奴婢知道您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沈沉鱼的脚步猛的停了下来。
“王妃……”玉芝泪流满面,满含期待道:“王妃,求您收下奴婢吧!”
沈沉鱼静静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才道:“好吧,王婆子,放开她。”
“王妃,这件事情是不是要告诉佟侧妃一声……”王婆子适时开口。
沈沉鱼回头,笑盈盈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不是你特地弄到我面前的么?怎么,本妃收下了,你反倒不愿意了?”
王婆子不由的暗暗心惊。
面上却嘿嘿的笑着:“王妃说笑了,是这丫头自己跑过来的……”
却没再提佟侧妃。
沈沉鱼心知肚明,回头对红禾道:“你带着她好好洗一洗,换一件干净衣裳。”
“王妃……奴婢三天没吃饭了。”
玉芝可怜巴巴道。
沈沉鱼看了她一眼:“那就先带她去吃饭。”
“多谢王妃!”玉芝露出一丝狂喜。
沈沉鱼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却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