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这么冷的天,还是别抱小世子了吧?万一着凉了可是大事……”红禾满脸的不赞同。
沈沉鱼顿时犹豫了。
一方面,她想让萧长凌一回府就先见到儿子。可另一方面,她还真怕再把儿子给冻着。
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外头的脚步声便闹哄哄进了院子。
“王妃!本王回来了!”
萧长凌的人还在院子里,声音却已经进屋,响亮,沉重,带着一丝愉悦。
沈沉鱼鼻子一酸,忍不住转过了头。
庭院里,那大踏步走进来的男人,依旧英气勃勃,嘴角带笑,可却遮掩不住浑身的疲惫。
眉眼,脸庞,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消瘦太多!
“王爷……”
沈沉鱼只唤了一句,便泣不成声。
“别哭!”
萧长凌大踏步进屋,慌忙伸手去沈沉鱼擦泪,动作小心翼翼。
沈沉鱼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破滴为笑,拉着他手道:“来看看孩子吧!你这个当父亲的,还是第一次见他。”
萧长凌点点头,却是反手拉住沈沉鱼,仔仔细细将她端详了好一会儿:“你瘦了。”
沈沉鱼想哭,明明是他瘦的厉害好么?
“孩子是在屋子里么?”萧长凌左看右看。
“不是的。”
沈沉鱼摇摇头,擦掉眼泪,伸手朝着靠窗的锦榻一指,道:“在那儿,这花厅里暖和,比里面强些,这会子刚吃了奶,还没睡着。”
萧长凌扭过头,看见那榻上厚厚锦缎绸被下,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胖乎乎,白嫩嫩,伸手蹬脚,玩的不亦乐乎。
一股子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萧长凌再也按捺不住,走过去想把孩子抱起来,但一接触到那软软的身子,他一下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要这么抱!”沈沉鱼赶紧上前,接过儿子,轻轻颠了几下,随即将他塞进了萧长凌怀里。
孩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眼前的人。
“这孩子像本王!”萧长凌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儿子,末了笑的合不拢嘴。
“眼睛像王妃。”
红禾端着茶点偶从外进来,插了一句嘴。
萧长凌顿时点头:“不错!眼睛是像王妃,这小子集合了本王与王妃所有的优点,将来定有一番作为!哈哈哈!”
又是得意,又是开心。
“哪有你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沈沉鱼失笑。
萧长凌兀自笑的合不拢嘴,可是忽然间,他眉头一皱:“什么这么热?”
说着,伸出手掌,上面一滩水渍。
“王爷!小世子尿了!”
红禾只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论,连忙伸手:“王爷,给奴婢吧!”
萧长凌忙将孩子递给了红禾,面上还有些依依不舍。
沈沉鱼看他前襟袍摆上一大滩尿渍,想笑却忍住了,道:“王爷,快去换件衣裳。”
萧长凌面露无奈:“这小子,头一次见面,就给了本王这么一份大礼。”说完,进里屋去了。
沈沉鱼笑的停不下来。
萧长凌简单洗漱了,换了衣裳出来,见沈沉鱼已经将儿子哄的睡着了,便走过来站在床榻边上和她并肩一起看。
“父皇亲笔给孩子赐名了,叫景逸,你可满意?”
沈沉鱼回头一笑:“陛下给他取的名字,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萧长凌道:“那这一个月来,你都叫他什么?”
“我一直等着王爷回来。”沈沉鱼看着他,轻轻道:“只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勇儿,希望他以后能够坚强勇敢,平安顺遂。”
萧长凌伸手将她一揽,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好,以后他就叫勇儿,勇敢保护弟弟妹妹。”
“什么弟弟妹妹?”
“笑话!本王怎么可能就这一个孩子。”
沈沉鱼:“……”
……
萧长凌看过孩子,又用了膳,便开始犯困,回到里间倒头就睡。
沈沉鱼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沉沉睡去的身影,只觉得心里空缺的那一部分被填满了。
红禾在屏风外,低声道:“王妃,云统领有事禀报。”
沈沉鱼伸手替萧长凌掖好被子,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来到外间。
云晓峰站在屏风外,将今日宫门前的一幕讲述了,末了道:“现如今宫里面流言四起,都说先太子妃不守妇道,与咱们王爷不清不楚,还请王妃早下决断。”
“我能下什么决断。”
沈沉鱼失笑:“没影子的事情,这都值得拿来说!咱们不必理会就是,你退下吧!”
“是,王妃。”
云晓峰垂了眸子退下。
红禾看着沈沉鱼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有些紧张:“王妃,您当真不着急么?那个林二小姐,特特的到王爷面前表现,打的什么主意,街上一条狗都能看的出来!”
“那又如何?”
沈沉鱼听她说的有趣,不禁笑了一下:“不论他们打什么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说着,顿了顿:“再说这凌王府里,又不是没有侧妃。”
海棠苑的佟玉容,自从上次陷害事件后便一直都闭门不出,沈沉鱼都快忘记这号人物了。
她一说,红禾也想起了。
“王妃,王爷可是说了,这次去边关,只带您和世子。”她眨巴着眼睛,道:“至于那位佟侧妃……”
“她就留在府中。”沈沉鱼淡淡道。
红禾顿时喜上眉梢:“那这么说,王爷身边就只有王妃一个了?到了边关,您再使劲生几个小世子,就再无人能撼动您王妃的位置了!”
沈沉鱼被她那句使劲生,弄的特别无语。
“行了行了,王爷正睡着呢!快别说了。”她低低道:“你快些去厨房,多做一些王爷爱吃的……”
“是,王妃!”红禾笑嘻嘻的退下了。
沈沉鱼看着她的样子,禁不住扶额,看来她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丫头了,说话嘴也没个遮拦。
“王妃。”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道特冷清的女声。
沈沉鱼一愣,从窗子向外看见,就看见佟玉容静静站在院子里,衣着素淡,整个人相比从前,消瘦许多。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快请佟侧妃进来!”沈沉鱼连忙吩咐,一边从靠窗的榻上下来,忙忙的穿鞋子。
很快,佟玉容便进屋了,端端正正向她行了一礼:“恭喜王妃诞下世子,妾身想来贺喜王妃,却一直不得空。”
沈沉鱼客套道:“你是来见王爷的吧?不巧他刚刚睡下……”
“王妃,妾身是来见您的。”
佟玉容轻轻打断了她,淡然道:“妾身是想告诉王妃一声,这一次王爷去边关,我便不去了。”
沈沉鱼有些吃惊。
虽然他们一早决定不带她,可亲口听佟玉容说不去,也是十分意外。
“我与王爷这一次去边关,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离别在即,两个女人似乎都没有了过去的针锋相对,沈沉鱼这句话说出来,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佟玉容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却是苦涩一笑:“王妃可能不知道,北地边关苦寒,一般人根本受不住,我这样的人,却是连想一想,也是害怕的,更不要说去走一遭了。”
沈沉鱼默然。
佟玉容身娇体弱,这的确是个问题。
“那你,就在王府里,替王爷好好守着王府,无人打搅,也是清净。”良久,沈沉鱼轻轻道。
对于这个年代已经出嫁的女人来讲,不愿意跟夫君去任上,似乎只有这一条路。
否则,就是出家为尼。
佟玉容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想请王妃,说动王爷给我一纸休书。”
“休书?”
这一次,轮到沈沉鱼吃惊了,不过她反应极快:“这是你的意思,可曾问过皇后娘娘?”
毕竟当初,佟玉容是裴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凌王侧妃。
如今无论是合离还是休弃,都越不过她去。
“自然是没有。”
佟玉容微微昂起了下巴:“但王爷先给了我休书的话,皇后娘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她若怪罪,就请王爷多担待一些吧!毕竟,他想要与王妃双宿双飞,也要付出代价,不是么?”
沈沉鱼咬着嘴唇,一时有无法答话。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上次割腕之后。”
佟玉容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时候我便知道,哪怕我用尽力气,也走不进王爷心中,他心里只有你。”
沈沉鱼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偌大的凌王府,对我来说,却是囚牢。”佟玉容语气幽幽:“王妃对此事应当是乐于见成的吧?”
沈沉鱼却道:“等王爷醒来,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一切看王爷自己的决定。”
“多谢王妃了。”
佟玉容说着,站起身来冲她行了一礼随即退下。
沈沉鱼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
芸侧妃死了,赵秀妍也死了,佟侧妃要离开,太子去世,这京城里当真是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当天晚上,用膳时,萧长凌听到了整个经过。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叫来云晓峰,备下纸墨笔砚,大笔一挥,当场写下一封休书,墨迹半干便装进了信封,命人给佟玉容送过去:“她要走,本王成全!”
“这件事,一定会惹的皇后娘娘不快。”
沈沉鱼有些担忧:“不知到时候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管她!”
萧长凌想也不想道:“咱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尽早上路,到时任他有千百种法子,也无计可施。”
沈沉鱼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当夜云晓峰带领着下人,连夜开始收拾行囊。
第二天,佟玉容便搬离了凌王府,萧长凌原先的那些姬妾,本就散的差不多了,到此,身边终于只有沈沉鱼一人。
京城里开始流传,凌王殿下专宠凌王妃的消息。
……
坤宁宫中,到处散发着阴冷气息。
纵然大殿四周,到处都有火盆。
两日前,皇帝正式通过了萧长凌奏请边关的奏章,命他连同妻儿一起去往边关,裴后根本来不及阻拦。
更气人的还在后面,今日一大早,外头传来消息,萧长凌把佟玉容给休掉了。
裴后顿时怒不可遏,砸烂了大殿上大半摆设,坤宁宫上上下下,从苏锦姑姑开始,都噤若寒蝉。
可是再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事已成定局。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碰裴后的逆鳞,可偏偏有一个人,胆子无比的大。
偏就选这个时候进宫。
裴后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跪在殿上的女孩子,面无表情:“林月荷是吧?你特地的来见本宫,有什么事?”
“回皇后娘娘。”
林月荷恭敬的磕头,随即仰起脸来:“臣女是来为您分忧的。”
“分忧?”
“是的。”林月荷甜甜一笑,脆生生道:“臣女知道皇后娘娘对凌王殿下十分头疼,所以愿意以身犯险,留在他身边,充当娘娘的眼线!”
“你,要留在老四身边?”裴后先是一愣,随即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月荷。
林月荷淡淡的笑着,任由她打量。
裴后面上就流露出一丝满意,这女子十分大胆,而且有野心,比起林月婉来,是强了些。
只是她这张脸……
裴后生平最厌恶的,就是狐媚的女子,见了林月荷这张脸,她本想立刻就撵她出去,不过转念一想,就改变了主意。
她精心挑选的女孩子,都不是萧长凌与沈沉鱼的对手,说不定这个狐狸精林月荷,会有什么办法。
当然,她还得敲打她一番:“老四身边,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去的。”
“娘娘,臣女轮身世,轮样貌,轮才学,或许比不上姐姐,比不上这京城中大多数的大家闺秀。”林月荷诚恳道:“但是臣女有一颗忠心不二的心!臣女愿意为娘娘做牛做马!希望娘娘成全!”
“衷心?”裴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那好,你便把你的真心掏出来,让本宫看看吧!”
……
“二小姐,凌王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低低从外传来。
林月荷闻言,抬手去掀那帘,可掀到一半,就放了下来,满脸纠结。
一旁的丫鬟桃红,看着她不停重复这个动作,忍不住道:“小姐,再不去,天就要黑了。”
“去什么去!”
林月荷顿时将两只眼睛立起来,狠狠一瞪:“你难道要本小姐主动送上门去?不被扫地出门才怪!”
“那小姐,我们跑来这里,是做什么……”
桃红小心翼翼的问。
林月荷犯愁了,终于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朝着对面凌王府那巍峨高大的门匾望了一眼,又落下:“来看一眼,让自己死心!”
说是这么说,林月荷眼睛里的渴望那么浓,岂是轻易就能打退堂鼓的。
“桃红!你下去!敲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