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凌并没有看她,起身大踏步离开了。
裴后胸口上下起伏着,忽然白眼一翻,整个人朝地上直挺挺的倒去!
“来人!快!快扶着皇后!”皇帝大惊。
“娘娘!”
宫人们七手八脚冲上来,搀扶着裴后,将她放到一旁贵妃榻上了。
太医很快赶到,把了脉后面色沉重:“陛下,娘娘这是怒急攻心导致的昏厥。”
“别说那么多,先把人弄醒了!”
皇帝面色阴沉,微微叹息:“太子刚去,皇后这是劳累过度啊!”
躺在贵妃榻上的皇后,手指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随即僵直。
……
萧长凌出了皇宫,没有片刻犹豫,当即便派云晓峰亲自去林相府接林月荷。
“什么都不用弄,一切从简,抬了人回来便可,从后门进府。”
云晓峰却吃了一惊:“王爷,怎会这样……”
“不这样,恐怕去边关之事,还得拖上个一年半载。”萧长凌面容冰冷:“本王一口答应了,反倒叫他们没了话说。”
云晓峰哦了一声,又道:“王爷,这事儿用禀报王妃么?”
“本王昨日便告诉她了,你不用去。”
萧长凌匆匆道:“快去,本王这就回府,准备行囊,明日一早就出发!”
“是!王爷!”
……
林月荷那日狼狈不堪的被萧长卿扔下马车,带着随从丫鬟一路大骂不休的进城,找了一家客栈,将浑身上下打理干净了,才回的林府。
“小姐,没有留疤!”桃红从镜子里看着林月荷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月荷心里也直呼侥幸。
但她心里依旧是愤恨难平:“这个六皇子,真是太讨厌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了这一箭之仇!”
她一辈子都没这么丢脸出丑过!
“小姐,咱们还是想想回去了怎么向老爷交代吧?”
桃红低低道。
她这么一说,林月荷顿时想起了裴后,面上霎时愁云笼罩。
比起裴后来,林相大人根本不算什么。
“怎么办,没有勾引到六皇子,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交差……”
正想着,外头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参见老爷!”
林月荷一惊,连忙站起了身。
大腹便便的林相阴沉着脸进屋,二话不说,先狠狠甩了林月荷一巴掌:“贱货!你到底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说!”
“爹……女儿什么都没做……”
林月荷被打懵了,呆呆的捂着脸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泪水缓缓从指缝里流淌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太子都死了,林相还不能高看她一眼!
林月荷心中怨恨不已。
“你没做什么?那凌王府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前了!”林相愤恨不已:“没有聘礼,没有陛下亲口赐婚,就这么像抬畜生一样的把你抬到凌王府去,你爹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林月荷顿时目瞪口呆:“什,什么?”
“你还装什么傻!”
林相恨铁不成钢:“不是你去求的皇后娘娘,要做凌王侧妃么?这就是你求来的结果!”
林月荷面上却是一喜:“娘娘她……答应了?”
林相恨不得再甩她一巴掌!
“对,不光娘娘答应了,连凌王殿下也答应了!”林相怒极反笑:“他只派了一个手下副将,过来接你!”
这哪里是迎娶侧妃,分明是纳妾。
林相生气就生在这上头。
“什么时候?”林月荷又惊又喜。
林相实在受不了了,抬手要打,林月荷却躲开了。
“爹!女儿嫁给凌王,您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要不开心?您不是常说陛下其实最看重的就是凌王么?”她大着胆子喊道。
林相脸瞬间黑了。
“那他也不能像纳妾一样把你抬过去吧?你可是娘娘亲封的凌王侧妃!”
林月荷顿时说不出话来,迟钝如她,总算明白过来。
“爹,那这要怎么办?”
林相气哼哼道:“你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想娶我女儿,他萧长凌不拿出诚意来,门都没有!”
说罢,转身往外走。
“你们几个,好好守着院子!绝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是!老爷!”
林相府前门。
一顶四人抬的粉红小轿停在门前光滑的石道上,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
云晓峰骑在马上并未下来,只沉声吩咐:“来人,去敲门。”
一名侍卫立即上前,抬手咚咚敲响林家大门。
半响,无人应答。
也无人开门。
“云统领,怎么办?”
云晓峰面沉如水,抬眸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语气淡淡:“王爷命我等前来迎亲,不过看样子林相大人是不打算认这门亲了,咱们回去!”
说罢,当真一夹马腹,准备返回。
围观群众立刻议论纷纷:“林相老爷不打算嫁女啊?为什么?”
云晓峰没有理会这些,走的非常干脆,来时如风,去时如风。
等林相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门前早就没人了。
顿时将他气了个仰倒。
“萧长凌!你欺人太甚!”
当下他收拾收拾心情,进宫告御状去了。
云晓峰回到凌王府,将情况禀报萧长凌。
“这林相,竟然还拿乔。”萧长凌一声冷笑:“这便怪不得本王了,正好省事!”
……
第二日一大早,天灰蒙蒙亮。
凌王府门前的马车已停好,一切都收拾停当,紫宸院中,萧长凌亲自抱着儿子,拉着沈沉鱼一步步出了院子,坐上马车,身后红禾急急忙忙将暖炉,披风等物抱在怀里追出来。
卯时三刻,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豪华大队,准时出发。
不料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竟然下起小雨来,细雨迷蒙中,京城早起的老百姓,忙碌的小摊贩,刚刚开门的店铺,还有路上行人,俱都纷纷侧目,望着这新奇一幕。
太子死了,凌王却选在这个时候出京,基本上是与皇位无缘了。
那剩下的几位皇子中,谁才是将来的太子呢?
众人纷纷揣测,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合适人选。
靠近城门的一处茶馆中,萧长卿抿唇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眼睁睁的看着凌王府的车队驶过长街,由远及近。
细雨迷蒙,天空阴沉,他的脸色却透着一股莹白,显得嘴唇红润,眼睛里,却是冷冰冰一片。
手中握着的一杯茶,早已凉透。
沈沉鱼,你终于要走了。
连你的心一起,从此远在天涯,再见无期。
真的就无期了么?
萧长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成王败寇,躲在边关未必安全,只有站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才能拥有一切。
包括你。
……
前面就是城门了。
沈沉鱼莫名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出了这道城门,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可刚这样想,外头便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混乱,似乎都涌到了前面,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晓峰!去前面看看!”萧长凌沉声吩咐。
云晓峰在车外应了,打马上前,不一会儿便回来了,面色阴沉:“王爷!是林二小姐,她拦在马车前面,大哭不止。”
林月荷?
萧长凌当即挑眉:“昨日你去迎亲,林相不是不开门么?”
“王爷,今日只有林二小姐,并无林相。”云晓峰低低道。
萧长凌回头与沈沉鱼对视一眼,随后起身下车。
前面乱糟糟的人群看到他,俱都让开了。
顿时,露出了跪在前方的林月荷,旁边是她的丫鬟桃红。
“林二小姐这是何意?”萧长凌面无表情问。
“王爷!王爷!皇后娘娘亲口说的,我是凌王侧妃!”林月荷一见到萧长凌,便迫不及待的大声喊叫起来。
“那又如何?”
萧长凌面上浮现一丝冷笑:“昨日本王派人前去迎亲,你们拒之门外,本王以为,你是打算悔婚。”
“没有!没有!”林月荷矢口否认:“我没打算悔婚!”
萧长卿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看到底下的这一场闹剧,忍不住又停了下来,目露嘲讽。
沈沉鱼,这就是你选的良人么?
永远都与别人纠缠不清!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萧长凌与林月荷,往第二辆马车望去。
沈沉鱼就在那马车中坐着。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居然连掀开帘子看上一眼也不曾。
就这么相信他,会妥善处理此事?
萧长卿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城门口。
淅淅沥沥的雨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都望着眼前这诡异一幕。
凌王要离京,然而竟然有女子当街跪求收留,这种百年一遇的奇事,赶上了自然要看看。
细雨浸润了林月荷乌黑的秀发,润花了她的妆容,她一边哭,一边哀求道:“王爷,千错万错是我爹的错,陛下与娘娘定的婚约还在,臣女都来了……”
“你这是一定要当本王侧妃了?”萧长凌冷冷打断她。
林月荷咬着嘴唇,豁出去一般道:“是!”
“林相那边……”
“臣女的婚事臣女自己做主!”
周围哗然一片。
这是赤裸裸打林相的脸啊!他若知道自己女儿恬不知耻的来追萧长凌了,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萧长凌薄唇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你也要去边关?不怕吃苦?”
“臣女不怕!”
“好,既然你坚持,本王答应你。”萧长凌说着,朝身后一挥手:“来人!扶林侧妃上马车!”
这一声林侧妃,算是确定了林月荷的身份。
只是这侧妃之名,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人群依旧是议论纷纷。
但这些,林月荷顾不上了。
她只求能够跟上萧长凌,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很快,后头马车上走下两名打伞的婢女,过来搀扶她起身。
林月荷在雨里淋了这么久,再加上本就穿的单薄,这时已有些瑟瑟发抖,当下顺从的跟在婢女身后,准备上马车。
可那婢女,却是将她往最后头的马车引去。
林月荷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侧妃,怎么了?”婢女满脸不解。
林月荷已经看到了四周的哄笑声,脸色不由变得铁青:“我既是侧妃,怎么能坐在最后面!那是下人坐的地方!”
“您也说了,只是侧妃!自然不能跟我们王妃比肩,也不是最后头,是那辆马车。”婢女伸手,遥遥朝着身后一指。
那马车虽不是最后头,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且有些破旧。
事实上,这些马车里都装满了东西,也只有那辆马车上有一点空闲了。
林月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怎么了?您一个主动投奔来的妾,还想跟王妃坐在一起呀?”那婢女顿时冷笑起来。
林月荷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但这大庭广众的,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回头,企图让萧长凌收拾这个婢女。
但这一回身,林月荷才发觉,萧长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马车里了,他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王妃,吃点栗子糕吧!红禾早起新做的……”
又温柔,又体贴。
哪里是跟她说话时那副高傲的模样?
“侧妃,您快点,马上就要出发了,这耽搁不得!”婢女还在一叠声的催促。
林月荷死死的咬着牙关,双脚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侧妃,您要不愿意走,那便回林相府吧!”云晓峰打马上前,冷冰冰开口。
林月荷顿时骑虎难下。
走,舍不得,不走,更难堪。
婢女面上露出一丝嘲讽。
林月荷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终于一扭头,满是屈辱的向着最后面的那辆马车走去,她的丫鬟桃红紧紧跟在身侧。
刚刚那两个打伞的婢女,竟也没有跟上。
等林月荷一上马车,队伍重新出发。
沈沉鱼坐在马车里,全程没有参与这件事,此时,她望着坐在身边板着脸剥栗子的萧长凌,不由失笑:“这么一点子小事,你也值得气成这样。”
“本王没有生气,只是很郁闷。”萧长凌臭着脸道:“这么一耽搁,宫里面肯定就得了消息,等下不知道还有多少阻拦的!”
“除了这一个,还有别人?”沈沉鱼有些好奇。
萧长凌将剥好的栗子塞进沈沉鱼嘴里,揽着她道:“裴后肯定不甘心,还有老六,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沈沉鱼听到六皇子三个字,表情就淡了下来。
“那照这么说,太子妃也应该会来。”她淡淡道:“你可是答应了太子的,要照顾她……”
萧长凌还来不及回答,马车一阵颠簸,然后停了下来。
外头云晓峰沉声禀报道:“王爷!太子妃的马车在前面……”
沈沉鱼顿时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萧长凌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他对沈沉鱼道:“你在车上等我。”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马车,车边一左一右守着两名女婢,彰显着车内人不凡的身份。
这段官道距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刚好能避开城门口那一块的喧闹,却也绝对能堵到人。
相比林月荷这个妹妹,林月婉聪明多了。
“微臣参见太子妃。”
萧长凌大步上前,冲着马车行了一礼。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掀开车帘,林月婉那白净而带有泪痕的脸便出现在面前。相比之前,她又消瘦了些。
“长凌哥哥,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