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凡俗中人,又怎会知道世间之情,绝不只有男女之爱而已?凡人寿短,那一生不过爱恨情仇而已,而仙人寿长,虽仍逃不过爱恨情仇四字,却更加复杂。二人间的感情,更是复杂之上的复杂,绝不是喜欢不喜欢,爱不爱所能概论。便是问本人,也理不清总总。否则这数百年间默默对视,又默默离去,此种种种,又怎能解释。
慕琴夹起饭菜,送入口中,自入香火一道,她虽仍自封灵、体、神,却无需进凡食维持己身,源源不断的香火,滋养她的肉体,抵御着岁月的侵蚀。
没人知道,这位河母大人手中的香火神术,已是怎样一番境界。这是一顿平平无奇的饭菜,吃肉,喝酒,吃菜,那几碟小炒,几碟素菜,不过几筷子便被吃尽,让人很难不怀疑,这家铺子偷工减料。
吃尽饭菜,李长笑把酒碗中,残留的一二酒水,顺着酒葫芦口倒进去,见得这一举动,慕琴却有些恍惚,记得那且忘大道,潇洒天地之时,白衣也曾做过类似举动。当时嫌他丢脸,跳起来给了他一拳头,现在再看,却莫名会心一笑。
慕琴坐姿盈盈,腰挺得极直,有微风吹过,发梢飘舞,自有其风度。李长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走了。”
他将铜板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去。那在一旁偷看的店小二与掌柜,险些便要骂娘了,偷看二人一宿,仅看到那男的胡吃海喝,那女的细嚼慢咽,全无半点对话。
虽说二人生得好看,却也不能这般吧?总该来上点爱恨纠葛,你抛弃我了,我报复你了,再牵扯出一些伦理纲常,道德治法等等,才不枉那份期待。
可事实并没有,李长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人,倒是慕琴仍坐于原位,久久未曾离去。待那剑客行至门口时,她才眼微一闭,开口道:“我有一事相求。”
本昏昏欲睡的店小二与掌柜,瞬间来了精神,转头又看,那将要离去的剑客,已经停住了脚步。
“可不知该不该说。”
慕琴声音低了几度,眉目低垂,一手持拂尘,一手捏手诀,并无术法拨动,那捻诀之举,仅是修行习惯,可静心静气静神。
凡俗庙宇、道门,也有此诀印流传,只是慕琴手指纤细白皙,捻诀之时自有股灵动流畅,以及深刻道韵。
纵使身处绝灵之世,那飘逸出尘之仙韵,也仍有留存。
李长笑折返,“先说说看。”
慕琴抬眸看向李长笑,缓缓道来实情。
原是那与慕琴有极多牵扯的大天境,早在五年之前,便已然有一角融入现世当中,已有不少“慕”姓弟子,试着进入那“大天境”。
“为何非入那大天境不可?”李长笑问询。如今时世,入秘境探查有害而无益,纵使境内有宝贵之物,也该是可入可不入。
慕琴想入,李长笑觉得正常,因他了解对方,她担得起“求道者”三字,“求道”与“求生”,二者不可归为一类。然其余“慕”姓之人,也均是如此吗?
那大天境定有特殊之处,让众多慕姓之人,皆尝试用各种方法进入大天境。李长笑捻起菜盘中,尚且残留的花生米粒,投入口中一边闻,一边嚼。
慕琴并未细言,此事有关幕府绝密,若时机成熟,她自然会说。而她特意而来,所求李长笑之事,则是关乎“道心”。
佛城十八狱之下,慕琴过问心桥,遍体凌伤,道心受创,境界跌落,而那时那日……她知道,李长笑便在桥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