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令,可在这风景秀美处,为逝去亲人,立下石碑,祈福祭奠。百姓纷纷掩面哭泣,大谢天恩。如此这般,迁都队伍便停下几日。有人劈石块,立石碑,有人伐树木,立木碑。
迁都本是要紧事,王如意却愿为此停留,可见她确心系百姓。李长笑看得欣慰。王如意执意与百姓同甘共苦,但李长笑一放浪子弟,实没那必要,没苦硬吃。帝王出行,必有车辇相随。李长笑便跳上车辇车顶,如此一躺,悠哉悠哉。
远处,不少炼虚修士,皆好奇打量李长笑,一面猜测李长笑来历,一面踌躇要不要,与这力挽狂澜,但好似生性十分古怪的神秘剑客打招呼。炼虚强者或不怕死,但好面。这么多人,倘若打招呼,对方不回应怎办?而且那剑客似醉非醉,也不是好交谈的样子。就这么犹豫一路,眼见越走越远,也无人打个招呼。
李长笑望着天空,自修道以来,无论灵气是否枯竭,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好似游离世间的幽灵。他与世人总有层透明隔膜,总觉格格不入。在仙朝时,他是唯一的凡子。在凡世时,他又是唯一的修士。
他与谁都自来熟,或也可看成与谁都疏离。一个人百无聊赖,于是右腿搭在左腿上,一晃一晃,吹着闲适的口哨。整条队伍,就属他最为轻松。有时无聊了,便观察那走在车辇前方,提着帝裙赶路的王如意。
心中暗自琢磨,王如意怎不换身衣裳,这帝王爱民,确实不错,但架子端得也太高了。虽说同甘共苦,但底下万民,穿得可是宽松衣物,也全是远行行头。同样的路程,王如意这身装扮,吃得苦可比万民多得多。
又想啊,自两人见面开始,好似王如意便没与自己说过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生疏了情感,还是太久没见,心中憋足了气。李长笑捏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想着,早便领教过女子心思之繁复,有时认真琢磨起来,可领悟大道,都还难上几分。
却又哪知,正是某人出现,才使王如意极重妆容。太阳晒得正烈,分明汗流浃背,鞋袜都湿了,却还强装无事。偏偏宫中大臣、城下万民,均没看王如意老过,认为她纵然不是仙人,定也是仙女。没半分体会到,王如意满身的苦衷。
王如意有时便在想,这迁都一行,除了身份不同外,与剥名一行,又有甚么不同。心中叫苦连连,偏偏走起来摇曳生姿,雍容华贵,端庄大度。架子端了大半程,更不可能轻易放下,否则前半途的辛苦,岂不全作废了。
一日夜里。
迁都大队安营扎寨,升起篝火休息。王如意总算微松一口气,坐下来捶腿。宫女端来热茶,王如意饮下后轻轻一笑,眼神又落在那正躺在车辇上,呼呼大睡的剑客。心中不住抱怨:“好不易见上一面,偏偏人多眼杂,便是说上几句话,都寻不到机会,叫我憋得好生难受。”
冰、火、木三尊,则目光游转,三人与王如意接触稍多,隐约看出,这名女帝对那白衣剑客,怕是不大寻常。李长笑伸一懒腰,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转,寻一处篝火坐下。
随夜渐深,吃饱喝足后。百姓因背井离乡,心中惶恐,每到夜深人静时,总传来大人、小孩的哭泣声响。有人觉得哭声难听,便讲些笑话逗乐孩童,不曾想效果奇佳。便是国君王如意、众多修士,也乐意听那笑话。
一来二去,每天到了夜里。便有人自告奋勇,讲些笑话故事,也算苦中作乐。今日如常,吃饱喝足后,便有人开始讲故事。但听着听着,王如意脸色蓦然一红,神色有异。只因那说书人,笑话说得多了,便讲起了大余国流传许久的故事话本。
一开始,都不过民间小故事,但说着说着,不知怎的扯到了什么女帝、剑仙杂趣琐事。王如意偷瞄李长笑一眼,见对方也看着自己,嘴角带着莫名笑意。可把这一代明君,躁得头皮发麻,尴尬的脚趾扣地。甚至颇多故事画本,便是从皇宫中传出。
因许多故事,已流传十多年之久,早已深入民心。大余子民议论已成常态,也不冒犯了王如意。大余老少,最喜爱的就是这些故事,每年都有说书人,推陈出新。几乎都可大卖。
此刻说起,更是得心应手,引人入胜,不住沉醉其中。甚至三岁小儿,都能说上两嘴。忽有一孩童,童言无忌,就坐在李长笑身侧,在听故事时,他便总在打量着李长笑,一句话憋在心底好久,终于忍不住,指着李长笑天真道:“是不是他呀?”
王如意正喝着茶水,“噗嗤”一声,险些喷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