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下，看得清明。

“子弹？”

沈七夜大叫了一声，“这他妈啥时候打进去的，你自己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只是后来肩膀上挨了一枪。我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有伤。

原来，是在陈御中枪的时候——

他拼身上来护着我，我们一同滚下长生坡。

那子弹打穿了他的身体，然后，嵌进了我的肋骨。

我之前只觉得疼，还以为是摔伤碰伤了。

或许是强撑的意志力，让我对疼痛麻木。

因为那会儿陈御已经快不行了，所以我坚决不能倒下。

但现在，子弹拔下来的瞬间，我看到暗色的鲜血就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疯狂涌溢着。

我没有办法站住身子，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往后倒。

“高韵！高韵！老七快叫大夫上来！”

我看到林向凡用手压着我的伤口，可是那殷红的颜色依然无休止地往外飙。那些红色，在我大脑中闪回了我这一生断断碎碎的恐惧——

是我妈妈头也不回地抛下我爸和我时的那一抹红裙，是我爸病重到弥留关头，医疗机器一下一下抽出来的血色泡沫，是我跟徐斌的中式婚礼上，那一捧鲜艳的盖头，是丫丫堕楼后留在小区地砖里冲刷了好久的痕迹，是陈望曾舍身救我时，吐在我身上的一片猩红……

这一生，我遇到了好多人，经历了好多事。

有人是真的，有人是假的，有人被命运玩弄到爬不起来，有人高高在上睥睨着，玩弄命运。

然我善良正直，胸怀赤诚，初心不改。

我，究竟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高韵！高韵！坚持一下！”

“陈望！你个王八蛋！你他妈赶紧回来！韵姐！韵姐别睡！”

我听到他们在喊话，在叫我。可是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被大幅度地抽调。

可是我最恐惧的，不是这不知致命否的枪伤——

而是下腹传来的那一阵螺旋般搅弄的剧痛！

我只觉得我浑身好像都浸润在温热的血水里，可是身体，却在慢慢变凉。

我听到沈七夜扯着嗓子在喊，他搞不清楚我到底哪里还有伤，为什么到处都在流血？

肩上，肚子上，还有下半身……

所以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孩子没有了。

在我的视线被一片黑色取代的瞬间，我不知道陈望有没有过来。

我不知道，在我耳边不停叫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梦见丫丫了。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背对着我，在一个像小沙坑一样的地方挖挖弄弄，笑声空灵，清澈。

我眼眶一酸，我知道，她在等我。

“丫丫！”

我哭着往前跑，“丫丫，妈妈来了！你等了很久是不是！妈妈来了，妈妈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就在这时，丫丫突然转过身来。

我清晰地看到她的半张脸，狰狞的伤疤骇人惊惶！

“丫丫！”

我大叫一声！

丫丫咧开嘴笑，嘴角撕裂的伤口，一直裂到耳根那里。

她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哭着说：“我没有不要你丫丫！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你过来，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

“你骗人！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我了！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梦境里，女儿手里的小铲子突然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

噗的一声，刺入我的小腹！